哪怕是在外头气极了恨极了,他也从未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就比如现在一样。
真好。
青天大老爷来了。
这个女孩子会得到她应得的公道和正义。
如果她是这个女孩子的话,她一定要好好地哭一场,狠狠向青天老爷诉说自己的冤屈,把他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不公不平的待遇大声嚷嚷出来,好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与正义。
这个女孩子会这么做吗?
应该会吧。
哪怕她再如何泰然自若,她都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见到这么和蔼可亲的长辈,她心中的委屈就应该像开了闸的河水一样,哗啦啦地流出来。
奶母退出了暖阁。
暖阁的门合上了。
徐二老爷坐在绣凳上,那是普通的一张绣凳,还带着几个乡野妇人的汗臭气,徐二老爷毫不避讳地坐在其上,他周身气度凛凛,仿若坐的并不是一张普通木凳子,而是金丝楠木打成的浮雕螭纹捧寿椅。
“魏大娘子。”徐二老爷开口,语气和缓如春风般娓娓,“我是徐重。”
他极为坦荡地介绍自己,不带官位身份,不带老爷尊称,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长辈一般,他继续说道:“西林犒军的时候,我和你的祖父见过一面,论辈分我应与你的父亲一辈,若是你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叔父吧。”
“徐二老爷。”魏兰蕴说道。
她甚至头都没有抬一下。
没有预想中小女孩儿眼泪汪汪地呼唤长辈,徐二老爷有一瞬意外,随即他又了然。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气性都大,受了这么多委屈,还在生气,这也正常。
“外头天色很好。”
徐二老爷寒暄着,就像是一个寻常的早晨,和善的叔父对邻家小姑娘亲切地问候。
“是啊,天亮了。”
魏兰蕴的声音也极为轻柔,就像晨起探出窗外去,对屋外的邻居道着晨好,她手里的茶饮尽了,空空的茶杯放在桌面上。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注1),盛极而衰,福祸相倚,晴天之后是雨天,白昼之后便是黑夜。”
徐二老爷提起红泥火炉上的水壶,双手隆重地给客人续着茶水。
水满了茶杯,溢在了桌面上。
他放下了水壶,对魏兰蕴露出来自长辈的赞许的笑容。
“你靠着自己多活过了一个白天,已经很不错了。”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