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实根本没意识到,这尖锐的诘问,已随着他充满怀疑和绝望的目光,脱口而出:“大人……这药……若真有用……您自己为何不吃?”
话音未落,木白的脸色骤变,眼中厉芒一闪,一步踏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就朝刘老实脸上掴去。
动作快如闪电。
“放肆!”
“木白!”李景安的声音陡然拔高,竟硬生生喝止了那只已到半途的手,“回来!”
木白动作一滞,默然看了李景安一眼,终究收手,沉着脸退回原位。
李景安看着刘老实惊魂未定的模样,又是一声轻叹。
他毫不犹豫地从书案上捻起一粒白色药丸,看也未看,径直送入口中。随后端起那碗早已凉透的苦药汤,眼睫低垂,就着药汤,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咽了下去。
值房内瞬间死寂。
没人说话,只余下李景安压抑着、却越来越急促艰难的喘息声。
他本就苍白的脸迅速褪尽了最后一点活气,变得如同最薄的素绢,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猛地闷哼一声,上身痛苦地向前佝偻,一手死死抵住心口,唇齿间溢出几声破碎的呛咳,撕心裂肺。
可不过几息,那骇人的呛咳竟奇迹般地平息下去。
李景安缓缓直起身,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极缓极慢地吐出。
脸上那层令人心悸的死灰,竟肉眼可见地褪去些许,虽依旧苍白得吓人,眉宇间却隐隐透出了一点微弱却真实的活气。
李景安看向呆若木鸡的刘老实,目光平静无波:“本县自认为不是好人,但也绝非那草菅人命之人。”
他声音有些沙哑,但口齿却异常清晰:“此药原是我自保用药,念你家贫,老母亲病重,县内又缺医少药,往州府路程遥远,恐有所不及,才特意赐下。”
“你心中有疑虑,本县明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那十吊钱和仅剩九枚的药片,自袖中取出一个素白小瓷瓶,小心倒出一粒,轻轻放回案上,补齐了十粒之数。
“如今本县已然服下,并无大碍。可证实此药不是假药毒药。”
“而你母亲情况……你心里该比谁都明白的。”
刘老实喉头哽咽,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老娘那沉重的喘息声,仿佛就在耳边。
老娘那沉重的喘息声,仿佛就在耳边。
拖不下去了……
前个儿过来义诊的大夫便说了,老娘这病若是再拖着,也就这几个月的光景了。
他不是不想给老娘治,只是他实在没钱啊!
那昧下的五吊钱,也只够勉强抓一副吊命的汤药而已。
这药若是有效……若是真有效……
刘老实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起来,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关节泛出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