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得用点雷霆手段,先破开他那层厚厚的壳。
李景安想通了这一点,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咳后的沙哑,努力让语气显得平稳:“刘老实?”
“在!小的在!”刘老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应声,声音发颤。
“本官查阅税档,有些疑问。”李景安放下手里的账册,语气像是寻常询问,“这云朔县的夏税秋粮,往年都是怎么个收法?人手如何调配?尤其是这入户催缴的环节,谁在经办?”
他问得很细,目光却实实在在的落在刘老实脸上,不敢错过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刘老实心头一紧,这位新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了这个?
莫不是想在那些乡里乡亲们的身上平白再添一道?
刘老实似是被自己的念头吓着了,但转念一想,这天杀的当官的,为了自个儿的棺材本,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刘老实本不想回答,可这问的是具体实务,又都是他职责范围内——
想起那家里嗷嗷待哺的妻儿母亲,刘老实不敢不答,也只得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回道:“回大人话,夏税主要是粮,秋粮有粮有银。”
“往年都是衙里派吏员,分片包干,挨家挨户去收。小的……小的也跑过几年腿……”
他尽量说得谨慎,只陈述事实,末了,似是心有不忍,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近些年天灾不少,收成不够。秋粮还好些,夏税实在是有时收不上了。”
李景安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原以为这刘老实如今只求自保。
没曾想,他竟还存着这点心软,惦记着百姓艰难。
是个好人啊……李景安想着,得拨回正道。
“嗯。”李景安似乎只是随意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又引来一阵压抑的低咳。
待咳声稍歇,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上了些许审视的意味:“那这税银入库前的清点、登簿造册呢?也是经办的人自己来?”
刘老实的心又提了起来,隐隐感觉不妙,但也不敢隐瞒:“不……不全然是。”
“清点入库,有库吏。登簿造册,主要是账房那边汇总。”
“小的们只负责把自己收上来的那份,先记个草册,回头……再誊录到总账上……”
他声音越说越低,头也埋得更深。
“哦?”李景安尾音微扬,目光终于锐利地扫向他,“如此说来,你经手收上来的每一笔税银、每一石粮食,在入总账之前,都得先过你自己的手,记在你的草册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将手边那本字迹“小心翼翼”的账簿,缓缓推到了更考前的位置。
刘老实只觉得头皮一炸,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他猛地抬眼,正对上李景安那双雾蒙蒙的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暴怒,只有平静,好似早就看穿了一切。
完了!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侥幸瞬间粉碎。
冷汗瞬间浸透了破旧的里衣。
“是……是小的……”刘老实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小的……记的草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