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紫宸殿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殿内熏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氛庄重而宁静。
老将军王屹身着朝服,腰板挺得笔直,虽鬓发皆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与军旅的风霜,但每一步依旧迈得沉稳有力。他行至御阶之下,对着端坐于上的女帝和并肩王,抱拳躬身,声音洪亮依旧:
“老臣王屹,参见陛下,参见王爷。”
“大将军免礼,平身。赐座。”秦玲的声音平和,带着应有的尊重。
内侍立刻搬来锦凳。王屹谢恩后,端正地坐下,目光平视前方,等待着天子的垂询。他心中或许已有几分预感,今日召见,绝非寻常。
孔衫坐在一旁,神色温和地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大将军近日身体可好?府上一切安好?”
“有劳王爷挂心,老臣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府中一切也都好。”王屹谨慎地回答,心中那丝预感愈发强烈。
寒暄过后,秦玲与孔衫交换了一个眼神。秦玲轻轻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迂回,她看着王屹,声音清晰而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大将军,你是三朝老臣,为我大秦立下赫赫战功,朕与王爷对你一向敬重。”
先扬后抑,这是惯例。王屹的心微微沉了下去,面色却不变,只是更加专注地聆听。
秦玲继续道:“如今四海虽定,然兵部乃国之重器,关乎社稷安稳,需得与时俱进,焕发新机。朕与王爷思虑再三,觉得兵部…需要一场彻底的革新。”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王屹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眼睛上,说出了最终的决定:“革新需得有魄力、有精力之人全力推行。大将军年事已高,为国操劳一生,朕实在于心不忍。因此,朕与王爷商议,想请大将军…卸下重担,荣归故里,安享晚年。朝廷定会以最高规格,风风光光送大将军归乡,保大将军一世荣华尊崇。”
话音落下,紫宸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孔衫和秦玲的目光都落在王屹身上,心中实则都有些忐忑不安。他们虽已下定决心,但也深知这位老将军在军中的威望和影响力。他若是不愿,甚至只需流露出丝毫不满,都可能在军中引起巨大的波澜,让他们整顿兵部的计划平添无数变数。
他们预想了各种反应:愤慨、不解、据理力争、甚至心灰意冷…
然而,王屹的反应,却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老将军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皱纹仿佛在那一刻变得更加深邃。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垂下了眼睑,看着自己布满老茧、曾紧握兵符令箭的手。
沉默了足足十数息。
就在秦玲和孔衫几乎要再次开口时,王屹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了然的疲惫和解脱。
他缓缓站起身,再次对着御座躬身,声音比之前低沉了些许,却依旧清晰:
“陛下,王爷…原来如此,老臣…知道了。”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没有不甘。
只有一句简单的“我知道了”,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天,又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个期待已久的解脱。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年轻的女帝和深不可测的并肩王,缓缓道:“老臣…确实老了。精力不济,头脑也僵化了,占着位置,于国于军,确已无益。陛下和王爷思虑周全,革新之事,确需年富力强之人。老臣…愿遵旨意。”
他竟然…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甚至主动将原因归咎于自身的“老”与“无能”,全了朝廷的颜面,也全了自己的体面!
秦玲和孔衫心中那点忐忑瞬间化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松了口气,有意外,更有对这位老将最后风骨的些许敬意。
“大将军深明大义,朕心甚慰。”秦玲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帝国不会忘记大将军的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