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新突然觉得喉中一哑,她张开嘴巴,大声地喊道:“你要跟她走了吗!”
她看见屠一鸿的嘴唇一动不动,但那熟悉的声音已经传到了她心里面。
“我就在这里,从未离去。”
当她紧接着看见那具单薄纤弱的身影一点点消逝中虚无之中的时候,她终于无比真切地知道,这一切即将迎来破茧重生。
皎洁的月色升起来了,两只母狼自虚空中隐出,相伴着向海平面另一端奔去,流星在她们轻巧的足下飞逝而过,浩大的虚空之海中,无数鱼群遨游于倒置的时空之下,将这一幕送往回忆深处。
三分钟后,这一切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冥冥之中,当脚尖触碰到地面的时候,陈立新听见内心传来屠一鸿的声音。
“针对祝吟辰的审判,将在本周周六下午三点在联合城邦最高法院开庭。”
“到时候,我会去救出祝吟辰,帮助她逃出联合城邦,但之后的事,就看她自己想怎么做了。”
“我知道你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强的责任感,不会脱离人类的身份,因此我不会多说无用的话,但当你需要的时候,请尽情呼唤我。”
“我就在你身边。”
海风还在呼啸,空气里传来咸湿的味道,陈立新恍惚了一下,身体失去重心,一不小心跌倒在沙滩上。
身体好像压倒在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上,她听见身下传来寸头愤怒的暴喝声。
“什么叫做‘反正我现在也没干人事,也不用不做人了’啊?!屠一鸿,你个吃白食的给我回来!”
陈立新艰难地翻过身体,寸头灰头土脸地从她身下爬出来,嘴里还在抱怨着:“真是的,出差大老远一趟,居然一分钱也没挣着。”
“我还以为她能从白银手里捞着什么生意呢,兜兜转转大半天,居然给她妈送了个行就跑了。”
寸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粒,看向坐在地上的陈立新。
“这下咋办啊,一分钱没挣着,这片岛人生地不熟的,新的船抵港还有至少三天,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陈立新心里还在默默回忆着屠一鸿的话,听到寸头这么一说,她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来都来了,要不……爱因岛极限生存三日游?”
在和寸头回去港口临时住所的路途中,陈立新忍不住回首望向她们离开的那片沙滩。
夜空静谧,海面涛声依旧,似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刚才的鱼群和母狼,只是一场黄粱一梦的幻觉。
但那个人确实是不在了,回来的只有她和寸头两个人,在见证过那个失落文明真实存在过的奇迹后,双脚连同此后的人生都将重新回到踏踏实实的土地上,回到现实的生活琐事中。
她的身旁,寸头突然轻轻哼唱不知名的歌谣,比她以往唱的似乎要柔软许多,带着一种怀念的惆怅。
或许,短时间内,寸头内心也难以消解这场别离吧。
陈立新暗暗捏紧了手心。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屠一鸿之所以总是那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是因为在她的视线中,一切都以物质粒子的形态存在于这里,无所不在,从未逝去。
或许她从始至终都无法真正理解屠一鸿这个人,她的生死观、世界观和对个人命运的看法,都与自己截然相反。
逆行过时代的洪流,屠一鸿选择了一条解放个人绝对自由意志的道路。
而她,也要去人类社会中解放一些共同的东西了。
超越生命本质的奇迹固然伟大,但她,面对命运也有自己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