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难受的感觉也紧接着传来,她低头一看,自己活像落了水一般,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被染成深色的布料紧巴巴地贴在身上,连发梢都在往下滴水。
两个老妇人上前来,将她围住,二十只枯瘦的手指剥虾壳般飞快地脱去她的衣服。
寸头此时累得要死,更是热得浑身脱力,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感到羞耻,只好任由她们摆布。
昏昏沉沉的意识中,她隐约感觉自己似乎融化成了一团软趴趴、滑溜溜的东西。
当最后一件衣物落地时,两个老妇人一左一右架住寸头,拉着她往前走。
寸头低低地垂着头,嘴里喘着粗气,像具提线木偶般被拖着向前,赤裸的脚掌蹭过潮湿的地面。
……
逃生通道尽头的铁门被两个女人用胳膊肘合力推开,水底迷离的光晕笼罩在三人身上。
感到眼前晃过一片光影,寸头有气无力地抬起眼帘,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见,前所未见的景象。
门扉之外,是分离海洋的格子间。
一个个错落有致的巨型玻璃缸,被切割、盛放在这座与世隔绝的牢笼中,表面绿藻斑驳的玻璃困住鱼骨游离的尸骸,无数海草紧紧地缠裹住它们,如同气球摇曳在风中一般,在青绿的水流中静静地浮沉飘荡。
色彩斑斓的菌丝如同活物般在玻璃缸之间疯狂生长,覆盖住缸体的表面,穿透了层层玻璃间的缝隙,像寄生虫般钻入鱼骨的空腔之中,将整个水族馆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神经网络。
地面铺满血红的花蕊,灰黑色的孢子从呼吸的蕊心轻轻喷出,飘散在空气中,如同火灾后满天飘洒的灰烬。
一股雨林植物的腥气混合着海水潮湿的咸味窜入鼻腔,寸头低下头干呕起来,感到身体里的内脏在疯狂抽搐,胃袋翻搅,肠子绞紧,连大脑皮层都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活生生的血肉正对眼前的混沌产生一种病态的渴望,每一颗内脏都在颤栗,活像是要挣脱这具皮囊,扑向这片混沌的世界一般。
第一次,她对这具身体里绽放的欲望感到恐惧。
她坚持了几秒,还是吐了。
两个老女人又围了过来,四只手巨钳般死死地架住她的臂膀,不顾这具颤抖不止的躯体,坚定不移地拖着这个无辜的灵魂,往水族馆的深处走去。
……
当寸头重新跪倒在地时,全身已经爬满了黏稠的液体。
她微张着嘴,喉咙火辣辣地疼,空荡荡的胃像是翻过来一遍似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模糊的视线中,一只枯瘦的手递到寸头面前,掌心托着一团晶莹剔透的、蠕动的物体。
那是什么……?
她深呼吸一口气,用力眨掉眼中的泪水,终于看清——那是一只活体大脑。
表面的纹路如肥肠堆垒般蜿蜒盘旋,薄皮的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外面裹着一团晶莹剔透的粘液。
她茫然地看着,突然看到脑子表面裂开一道缝隙,里面张开几只明晃晃的牙齿。
仿佛扎在她的身上似的,一瞬间,极致的恐惧冲击她混沌的意识,她猛地清醒过来——这是虫子!
这是那些X109病毒感染者所遗留的,会拟态人类器官的虫子!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所谓的洗礼仪式,和那些异变的本质。
生物最原始的本能动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