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珉面上不显什么,只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无辜看她,心里却已经从两人相识的时候开始翻,数数她到底认识多少个阿兄,他怎么就像对方了。
“说来,你们也算有缘分。”叶瑾钿说到这里,扒了一口饭,望向窗外暮色。
她记得,她与对方相识时,也是这样一个黄昏。
不过边城的黄昏没有盛京秀美,那里什么东西都是豪迈粗狂的,连高耸城墙被岁月侵蚀的痕迹,都透着一股“有种把拳头往我身上砸”的倔劲儿。
风沙走地,滚滚翻过山野,将庄稼压低,只有白杨树挺立不动,稳住山岗。
可山岗却暗沉沉似海浪中的礁石,暗紫与猩红堆叠,瞧着有些吓人。
她当时在地里收麦归家,险些被风掀翻,肩膀忽地压上一只手,有人在身后对她说:“小心。”
那声音沙哑,有些像公鸭子。
少年比她大不了多少,却相当沉稳,帮她把麦全部收了,成功保全母女二人越冬的口粮,没被风沙偷走一株。
那些麦子对当年拮据的母女俩而言,是活命的全部手段。
她很感激他。
张珉将饭送入口中,怕娘子听出自己话里的酸气,含着米粒和筷子含糊说话:“怎么说?”
他能和她的“阿兄”有什么孽缘。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总不说话,我就叫他石头。”叶瑾钿轻声笑了笑,“你说,你们是不是很有缘。”
一个叫石头,一个叫白石。
石头……
原来她记得自己。
张珉又高兴了,唇角翘起,不动声色打听:“娘子看起来,似乎与他关系还不错?”
若是尚念三分交情,他可否用此身份得娘子一点眷顾,只求她未来知他右相身份,可以留他一命在。
叶瑾钿看他一直吃那几块焦掉的肉,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叶子:“不许挑食。”
张珉:“……”
可他真的不爱吃草,但……要是娘子夹的话,还可以忍忍。
他一脸痛苦地把菜叶子裹着肉吞吃下去。
“我也不清楚我们的关系好还是不好。”叶瑾钿回想了一下,觉得有些难说清楚。
初时,念及对方帮过自己,她想回报,但是被连连拒绝。次年,他因对地形不熟,出兵时被北宛小王子坑进峡谷,她终于找到机会报答,但是被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两人的关系渐渐缓和,只是不等交情更深一些,他就离开大漠,只给她留下一块石头。
张珉按捺不住,急切道:“怎么会不知好不好呢?”
他们在大漠相识相交三年,哪怕当时年幼,什么也不懂,没有风花雪月的男女之情,但是好歹一起斗
过野狼,彼此扶携度过生死,走出峡谷。
后来,军中老将嘲笑他,还是她冲出来,把人撂倒,坚定站在他前面,说他一定会有出息。
难道……
他脸颊鼓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