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姚喜知手握成拳,指尖掐进掌心,说不清心底是恨意更多,还是难过更多。
余从筠在她身前站定,姚喜知本以为她会说什么对不住自己的话,却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便是:“姚喜知,你好狠的心。”
姚喜知心头一颤。
余从筠冷漠的神情,打碎了她心底最后一点对母亲的期盼。
“我,狠心?”姚喜知喃喃重复几声,随即怒极反笑,“你当初为了所谓的皇位要杀我,如今你自食恶果,反而怪我狠心?”
“当年?”余从筠愣了一下,“你是我十月怀胎诞下的骨肉,我怎会忍心害你性命!”
“不过是那个自作主张的稳婆听了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便擅自从我身边带走了你!”余从筠眼中满是痛心与失望,“你就如此听信了那些外人的挑拨!”
姚喜知听了她的话,却没有余从筠预想中的触动。
依然是平静地看着她,静得令人心慌。
余从筠看姚喜知毫无反应,咬牙道:“我知道是林欢在帮你。如今圣人病重,太子被废,朝中大权已被众臣瓜分,而林欢手上更是把控了绝大部分政权,若不是林欢暗中调查这一切,向圣人揭发,我也不会沦落至此地步!你明明可以阻止,为何对我赶尽杀绝!”
“是我让林内侍尽管将当年的事如实禀报给圣人,可那些事难道不是你自己亲手所为?这个结果不过是你自己一手造成。”姚喜知面对她的指责毫无惧色,坚定地迎上余从筠的目光,“当年的事到底如何,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你害死了我耶娘。”
余从筠厉声:“我才是你娘!”
姚喜知嗤笑一声,向余从筠逼近一步,靠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真觉得林内侍是完全据实上报了吗?”
余从筠心头一惊:“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真当自己给圣人下毒之事,其他人毫无所觉吗?”
姚喜知想起几日前的那个夜晚,她与林欢见的谈话。
她问,若是要皇后死如何,要是要留皇后一命又如何?
林欢见道:“你还记得我此前与你提起,圣人被下毒一事吗?事情已经查明,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玉蓉指使人做的。”
不用林欢见多说,姚喜知便懂了他的意思。
玉蓉身为余从筠的心腹,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余从筠。
前段时间正是余从筠察觉自己的身份,太子的流言又闹得纷纷扬扬时。此时若是皇帝病重,李忱就能早日即位,避免了夜长梦多、横生枝节。一旦新帝登上皇位,再无其他人可以撼动她与李忱的位置。
若从动机而言,余从筠亦是最有理由这样铤而走险下毒的人。
“以我对圣人的了解,她所行的狸猫换公主一事,大概只会被治以废黜和囚禁。但若是我将她下毒之事报给圣人,哪怕圣人容忍了她其他大逆不道的罪行,也绝容不下一个企图弑君之人,足以治她死罪。”
但是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姚喜知看向眼前的余从筠。
从前在上官溱家中时,看到上官溱与耶娘其乐融融的场面,尤其是上官溱的阿娘宗夫人格外宠溺上官溱,让她心中不由生出羡意,忍不住想,若是她的阿娘还在,她现在应该是与她有着怎样的相处。
但是十年来,她能依靠的只有一些已经模糊不清的回忆,编织一个梦境,让她能够在夜晚的睡梦中赖在阿娘的怀中。
阿娘,阿娘,一个在她心中如此渴求的词。
竟然有朝一日,她还能拥有第二个娘亲。
尽管她知道余从筠罪行累累,但她没法忍心亲眼见到余从筠死去,只能跪在佛像前忏悔,希望姚伯山和项琼思能够原谅她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