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无力耷拉的双眼骤然圆睁,喉结滚了滚,说不出话。
林欢见只谦恭地退至一旁,没有打扰他。
好一会儿,皇帝才艰难道:“那这骨……”
林欢见委婉提醒:“算着时日,岐王殿下正是三日后下葬,此时尸身,应当还在殡宫停灵。”
皇帝怒喝一声:“岂可如此扰他安宁!”
林欢见当即跪伏请罪,诚惶诚恐道:“陛下恕罪!臣也是希望能为您分忧,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太子如今刚刚开始代理朝政,若是失了民心,今后如何服众。”
“岐王殿下素来亲亲长、友手足,我想若是殿下在天有灵,得知能以己之力还兄长清白,平定民心,定不会介意供出自己区区一根骸骨。”
皇帝剧烈喘息几声,撑起身,伸手指着林欢见,手臂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皇帝终是卸了浑身的力气,无力倒回床头,靠着墙,双目半阖,像是动弹不得,只有仍在一起一伏的微弱呼吸证明他还有留存的气息。
其实他心中早有计较。
只是要从别人的口中说出,然后他再义正言辞地反驳,仿佛才能维持他为人父的最后一丝体面。
林欢见也知晓,故而只深埋着头颅等待皇帝顺着他给的阶梯而下,不慌张,也不催促。
皇帝再开口时,似乎更加苍老几分,只剩垂暮老人的无助与无奈,叹息道:“罢了……”
“此事,你去,问一问德妃吧,若是她肯应允,便按你说的办吧……”
说完缓缓抬起手臂,向林欢见无力地摆摆手。
林欢见应下,恭敬地退出紫宸殿,直至四周无人,才终于彻底展露自己脸上的笑意。
没回枢密院和内侍省,往绫绮殿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就已经看到姚喜知提着裙摆,迈着碎步,往他的方向来。
姚喜知也瞧见了林欢见,眼睛一亮,小跑近前,还未站定,先听林欢见温声道:“你怎来了,不是说好我去绫绮殿寻你?”
说着一边向姚喜知伸出了手。
姚喜知眉眼弯弯,与他十指相扣,回答道:“我估摸着时辰,应当你应该已经快办完事儿,从圣人那儿离开了才是,我想早一分见到你,便自己先从绫绮殿出来了。”
“这宫中七拐八绕的岔路这么多,你也不怕正好和我错过走散了。”林欢见轻点姚喜知鼻尖。
“不怕,我才不怕呢,我们这不是心有灵犀,就正好迎面碰上了,我们是有缘分的人,走不散的。”
姚喜知笑靥如花,林欢见听着她小儿无赖般的话语,满脸无奈,但眼中却是温柔更甚。
林欢见身后的人见姚喜知靠着林欢见,自觉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留给一双人方寸的独处空间。
姚喜知更凑近了些,贴在林欢见耳边,小声问道:“所以圣人同意了吗?”
林欢见点头:“他说让我去探探秦德妃的口风。”
又问:“你可去找了秦德妃?她怎么说?”
说起此,姚喜知有些怅然道:“她同意了。”
“如此便好。”
姚喜知的嘴角却落下去,想起不久前秦筝与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