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实一步步挪到炕沿边,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上。
看着刘氏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看着那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脸,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俯下身,额头重重抵在炕沿粗糙的土坯上,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眼泪汹涌而出,滚烫地砸在积着灰尘的地面上。
“儿啊……”刘氏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莫哭……娘……不中用了……白费钱……别治了……”
她费力地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你……要做个好人……清清白白……别……别学坏……”
“娘!娘!”刘老实抬起头,脸上涕泪纵横,他胡乱地用手背抹了一把,慌忙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小的纸包。
手指颤抖着剥开一层又一层,露出里面那十颗莹白的药片。
他徒手捏起一颗,小心翼翼凑到刘氏干裂的唇边,声音带着哭腔:“您看!药!我弄到药了!”
“您放心,这药是干净的,是新来的县老爷给的!说是京城里顶顶好的药!专治您这病根的!”
“您快吃一颗!吃了……吃了就好了!”
刘氏浑浊的眼睛费力地转动了一下,看了看儿子脸上混合着泪水与孤注一掷的决绝,又看了看那颗小小的、从未见过的白色药丸。
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罢了,她虽是个不中用的,可到底舍不得让儿子的孝心空落了。
刘老实小心翼翼地将那颗药丸送入刘氏口中,又用小勺喂了几口温水。看着刘氏费力地吞咽下去,他心中没有丝毫放松,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的荒芜。
他紧紧攥着剩下的药片,指节捏得发白,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若这药……救不了娘……明日……明日我就……就抱着火油,与那狗官同归于尽!
也算,也算是为自己先头干下的蠢事恕罪了!
这一夜,刘老实一直提心吊胆着,全然不敢完全睡去。
就在窗外天色透出一点蟹壳青的微光时,一只冰凉的手急切地推搡着他的肩膀。“当家的!当家的!快醒醒!”
刘老实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是妻子王氏。
她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着狂喜和惊疑的神色,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娘……娘她……方才……说……说想喝口热粥了!”
刘老实像被雷击中,猛地弹坐起来。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房间,扑到炕边。
炕上的刘氏不知何时已微微侧过了身,虽然依旧瘦骨嶙峋,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竟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就连那折磨人的喘息声竟也奇迹般地减弱了许多。
她枯槁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微弱的音节:“……粥。”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