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实浑身一哆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灶台。
王氏一早儿煮好的稀粥还温在陶罐里,敞开口的上方,正飘着几缕若有若无的白烟。
他抖着手舀了小半碗,小心翼翼吹凉,又捏起一粒莹白药片,一并送到刘氏唇边。
刘氏眼皮沉重,顺从地吞咽下去,又啜了几口寡淡的米汤。
片刻后,她合上眼,再次沉沉睡去,眉宇间那层积压的死气似乎被温水化开了一点。
胸腔里传来的呼吸声虽然粗重,却稳稳当当,一声接着一声。
刘老实僵在原地,手里还端着空碗,碗沿残留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剩下的八粒药片,又看看老娘明显安稳了许多,呼吸不再那么骇人的睡颜,一股巨大的茫然和难以置信攫住了他。
这药……竟是真的?竟如此神效?!
这般神药,京城里怕都是稀罕物,他怎会……怎会轻易赏给自己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吏?
自己又能回报他什么?
“当家的……”
王氏的声音带着疲惫,更多的是惊疑不定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娘……娘刚才好像……没那么憋得慌了?呼吸顺溜了点?”
“这……这药……”她看着刘老实手中的纸包,眼神复杂,“要不……还是请吴郎中再来瞧瞧?心里也踏实些。”
刘老实猛地回神,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对!对!请吴郎中!我这就去!”
他丢下碗,拔腿就往外冲。
吴郎中就住在前头路口拐角的第一家,这个点正是他开门的时候。
门板刚吱呀一声拉开,吴郎中就觉得一阵风扑面而来,紧接着身子猛地腾空,撞在一个结实的后背上!
“哎哟!哪个杀千刀的毛头小子!撞死你爷爷我了!还不快放下来!”吴郎中眼前发黑,破口大骂。
刘老实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吴老,对不住,对不住!我娘……她好像缓过点劲儿来了,我这心里实在没底,只能劳烦您再去看看!”
“好你个刘老实!”吴郎中气得直哆嗦,“你爷爷我看你家贫,可怜你老娘,诊金药钱都给你省了!你倒好,学会恩将仇报,大清早来掳人?!就算你老娘真缓过来……”
他骂到一半,猛地顿住,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刘老实刚才说什么?他老娘缓过来了?!
这怎么可能?!
他前几日才搭过脉,沉涩欲绝,分明是将死之兆啊!
县城不大,巷子挨着巷子,刘老实几步就把人背回了家。
他将吴郎中推到老娘刘氏炕前,自己则紧抿着嘴,眼巴巴地盯着,神色激动又紧张。
吴郎中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憋了一肚子的火想骂又骂不出,只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他打着哈欠,带着十二分的不信,漫不经心地搭上刘氏枯瘦的手腕。
手指甫一接触,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圆了,残存的睡意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