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卫锦云的鬓角滑落。
她的唇色因奔跑而苍白,身体在湿冷的潮气中微微发颤,显得有些单薄。
她平静地将手中的竹篮放在门边一张旧桌上,动作不疾不徐。
“祖母,我回来了。”
卫锦云转向那两张脸,微微颔首,声音有些沙哑,“堂伯母,三堂叔好。”
几人短暂的愣神。
秦氏最先反应过来,瞥了一眼桌上几根夏茭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哟,回来得倒巧,就买这点塞牙缝的东西?啧,可见是家里真揭不开锅了,连点荤腥都没有。”
她的唾沫随着说话飞溅,几乎要喷到卫锦云的脸上。
卫老三假意咳嗽一声,三角眼尾笑得炸开花,“云丫头回来了,身子好些没?你看家里这光景也不容易。唉,我们也是替你祖母和你妹妹们着急啊。。。。。。”
卫锦云没理会卫老三的惺惺作态,将祖母护到身后,目光直接落在秦氏身上。
“堂伯母可是说错了。”
她的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宋律明文规定,‘诸应分田宅者,及财物兄弟均分。妻家所得之才,不在分限’。祖母的铺面房契地契俱全,是王家给她的嫁妆,与卫家祖产毫无干系。这是官府明档,一查便知。”
她顿了顿,而后继续道,“至于我家中境况,不劳堂伯母费心。祖母持家有道,自有主张。。。。。。若是有人强行惦记这私人家产,未免吃相太过难看。”
“你!”
秦氏被卫锦云“吃相难看”四个字刺得浑身颤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哆嗦着指向她,尖叫道,“反了,反了天了!病了一场倒学会顶撞起长辈来了?”
“住口!”
卫老三也彻底撕下了伪装,“云丫头,你这是跟谁学的规矩?竟敢如此放肆,枉我和你堂伯母一片好心。。。。。。”
他们哪里见过平日里一年到头躺在床上的卫锦云敢对他们这般说话。
眼下大病一场后,脑子突然灵光了,竟敢顶嘴。
要用辈分来压她?
卫锦云只觉得二人聒噪又吵闹。与她争辩,那她法学专业的实力也不是开玩笑的。
那日她身子虚,如今恢复了不少,不缺吵架的力气。
她清清嗓子,继续嘲讽道,“三堂叔口中的好心,就是趁着祖母独力支撑,妹妹年幼,上门强索嫁妆妄图分食?祖母尚在,我们姐妹也未曾死绝。如何处置,自有祖母定夺,轮不到外人来替我们好心。”
“外人”二字,卫锦云咬得格外清晰,也彻底与她们划清了界限。
“你。。。。。。你竟敢说我们是外人?”
秦氏彻底气疯了,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卫老三也推搡着抬手。
二人心中所想被卫锦云一语道明,场面话再也不愿多说,竟要对她动起手来。
卫锦云一把抓住秦氏的手腕,眼神凛冽,离她的脸只有几寸远,没有留给他们继续开口的机会,“眼下,我还能唤您一声堂伯母,但若是再争争嚷嚷,惦记我们家的东西,那不如我们一块上衙门去请官老爷评评理。让乡里乡亲来衙门外头听审,瞧瞧卫家是如何对待连襟亲侄,强占民产,欺凌孤寡……嗯,堂兄不是要娶亲吗?”
她又瞥了一眼卫老三,脸上只是笑,“还是说书院收学子,不需要修身齐家与了解家族名声……您说是吧,三堂叔?”
吵架的关键还得是掏人的心窝子,选择他们最在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