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呢喃起来。
“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晓的……”
“那般巧合地出现在我常去的书肆……那般恰到好处地‘遗落’在我必经的路上……那般言辞恳切,仿佛求贤若渴……”
“呵!……我竟信了……我竟真的信了……”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弧度,充满了无尽的自嘲。
祢和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他明白兄长此刻所指,也明白兄长此刻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悔恨与恍然。
他设的局并不算多么精妙,甚至留下了不少痕迹。
以兄长的聪慧,若非被“国丈赏识”、“共谋大事”的虚幻泡影冲昏了头脑,迷了心窍,又怎会轻易踏入了这显而易见的圈套?
如今泡影破灭,从云端狠狠摔回泥泞的现实,所有被忽略的细节自然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
祢衡不再说话,只是呼吸变得更加粗重了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明白了弟弟的意图,祢和也知道他明白了。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认,比任何激烈的质问都更让人无力。
又过了许久,久到油灯的灯芯爆出一个细微的灯花。
祢衡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奇异般地平静了许多,那是一种所有情绪被彻底抽干后的疲惫与认命。
“阿奴……”
他唤了祢和的小名,这个称呼已经许久未曾从他口中吐出。
“此事……你做得对。”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了他最后的气力,他缓缓闭上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有你在……是祢家的福气。我……我……”
后面的话语化作了无声的哽咽,消散在喉咙深处。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承认了弟弟的选择才是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唯一的生路。
听到兄长这句话,祢和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下来。
他捏着冰冷茶盏的手指缓缓松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的白痕渐渐消退。
他将茶盏轻轻放回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脆响。
他站起身,走到祢衡身边,却没有触碰他,只是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