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和粮食的价格逼近了难以想象的高度,整个社会的经济彻底崩坏,各个家庭为了生存下去,对妇女儿童的流通贩卖成为了常态。
而吕月英面临的困境更为艰难——在应A国政府的要求将男孩们送上战场后,她被要求摘去勋章,辞去工作,将孤儿院里仅剩的女孩们和她一起带走,进入战时特设的“百合花之家”。
“那是什么?”
她当时这样问她的上司。
“那是国家最后的底线,是民族的根基保证,是一个女人实现她崇高荣耀的地方。”
上司挺着胸膛,庄严深沉地这样对她答道。
真相是,那是女人们完全付出身体自愿的地方,是将个人献给民族和国家的地方。
人的生命,为了光荣的牺牲而被创造,为了正义的杀戮而被创造。
抽象的宏达叙事已经深植入每个人的脑髓,除此之外,个人的、具体的毫无意义。
站在上司面前,吕月英想到自己军人的身份,想到A国这么多年以来对自己和孤儿院的扶持,想到自己A国公民的身份,再想到A国社会上民不聊生的惨状……
她服从了。
但她的女儿没有。
枪声是一瞬间响起的,明亮的火花倒映在她眼中,一切都像是慢动作,上司的身影重重倒下,像是一个畸形肥胖的东西,砰一声炸裂开来,惊醒了浑浊昏睡的眼。
那个右腿残疾的女孩站在孩子们中间,手持一杆自造的“筒子枪”,脸上的神情有着一种这个年龄的女孩特有的那种,最为骄傲果敢的冰冷。
上司模糊不清地呻吟了几声,慢慢地就不动了。
她看见血从他胸前的大洞里汩汩流出,她就这样茫然地看了一会儿,视线转移看向那个女孩。
她看见女孩放下枪,平静地看着她,她看见女孩的嘴巴在轻轻地动,好像一首安魂曲的旋律,一直流淌到她心底深处。
“妈妈,我不想当人了。”
“妈妈,再见。”
下一秒,女孩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太阳穴举起枪。
于是,耳鸣和晕眩的呕吐感,就瞬间填充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在战争后遗症带来的精神错乱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女孩的身体已经冰冷,女孩们的哭声在孤儿院里回荡。
看着周围的一切景象,她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好像身体的血液突然换了一轮。
好像,蜕了皮一般。
直到三十五岁的今天,她才真正看到自己,才真正从一个女人的身体里看待整个世界。
过往的一切苦痛此时无比清晰,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着,排山倒海的罪恶感向她涌来,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时,血液喷到身上的感觉,想起自己参与过的计划,想起被敌人捅进下腹时自己的惨叫……想起很多很多。
她突然又想起来,在北海军营的那段时间,她看到战友们冲进异国的一个村庄,在将那里的男人杀死后,他们又强碱了那里的女人,在离开的时候,将子弹射入她们的□□。
“这是为了惩罚她们生下那些XX国杂种!”
他们一脸憎恶地这样对她解释道。
那些异国的女人死去了,她的女儿也死去了,而她现在,终于血淋淋地苏醒来,幼小的躯壳破壳而出,用生而为女的目光,重新审视整个世界。
她终于明白,同样的历史将无止境地循环发生,以各种借口制造的阶级和民族差异在每个人心中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带着人们无止境地冲锋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