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斯朵拉一开始闹得很厉害,不仅不吃饭也不睡觉,还肆意打砸屋内的东西,每至夜潮时分,经过她帐篷附近的阿努都能听到低沉的哭声和诅咒声,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仿佛阳光将久积的冰雪消融,普斯朵拉的哭声渐渐平息。
到后面,在和伊塔共进午餐的时候,普斯朵拉坦言:“时间已经冲刷去我心中的泥沙,请让我迈出这片逼仄的土地,到外面去走走吧!”
伊塔拒绝了。
那个炎热的下午,二虫进行了一场破坏力十足的决斗后,普斯朵拉如愿以偿获得了外出的权力——以不能与任何虫说话,也不能指挥任何一只荧螫作为代价。
至少,是在安提和伊南娜回来之前。
一个极其平常的夜潮,伊塔如往常一样在营帐里学习萨斯的语言,旁边躺着昏昏欲睡的普斯朵拉,突然,帘帐被刷一声拉开,伊塔下意识抬起头,一只巨蛸出现在门口。
“伊南娜回来了!”巨蛸气喘吁吁地说道,声音因为激动变得格外响亮,“她们就在东方!”
巨蛸话音未落,伊塔瞳孔骤缩,草纸啪一声掉落在膝头,原本放松的身体变得紧绷起来。
她从石榻上坐起身,将草纸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而角落里,普斯朵拉已经睡着了。
天地间一片赤红,东方的地平线外远远传来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大地剧烈而有节奏地颤动,发出阵阵沉闷的轰鸣。
伊塔和巨蛸赶到外面的时候,地平线处已涌来一道黑色的潮线,正朝着营地这边急速逼近。
风沙阵阵呼啸而过,为首将领的红发如炽烈的火焰般翻卷,一队队圣锹忠心耿耿地跟在后头,熔金的铁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沙漠覆压过。
但数量……远比在她们离开之前少得多。
伊塔的目光在大军中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番,最后固定到为首的那个身影上面,一颗心不知不觉地沉了下去。
安提,没有回来。
似乎是消息传了出去,伊南娜回归的消息让原本一片寂静的营地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圣锹们争先恐后地起了床,聚在外面的沙地里,翘首望着远方那支凯旋的军队。
约二十分钟左右,大军停在营地的面前,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虫仰望着高高在上的阿努萨,恭恭敬敬地让开进入营地的通道。
下一秒,原本威风凛凛站立在圣锹背上的伊南娜,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了下来。
阿努间立刻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与外面沉默的军队形成鲜明的对比,伊塔脸色一变,向前一扑,眼疾手快接住。
她将伊南娜抱在怀中,视线撞进后者沾满血污的脸庞时,心脏猛地被捏紧。
那张总是饱含笑意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面色苍白如纸,透出前所未有的狼狈,就连头上高高扬起的独角都断了半截,露出粗糙的乳白色骨茬,边缘还染着未干的黑血。
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来——果然,外面的圣锹们身上也都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事发紧急,她立即传下命令,召集整个营地运转起来。
地下曲折回旋的隧道重新亮起火把,营地内外重新响起忙碌的脚步声,小虫们立即启动了医疗流程,伊塔自己也加入了治疗的队伍。
黎明到来之际,伊南娜终于睁开了眼睛。
伊塔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后者摆了摆手,示意先扶自己坐起来。
“安提现在被困在流金之地,纳姆的泪水洒落在四处,从晨到夜,从夜到晨,不得停歇。”
伊南娜接过水,断断续续地说道,“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我跨上虫背,把伤员们先带回来……”
突然,她剧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