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煊和五皇子是快马加鞭,一路疾驰来到的蜀地,五皇子去年十一月刚及冠,许是没有母族帮衬的缘故,他比三皇子宁王,还要显得成熟几分。一路昼夜兼程地赶路,也不曾抱怨半分,完全听从了傅煊的安排。
雪崩很严重,十几个村庄受到了波及。远远望去,昔日错落的山村已被厚重的白雪吞噬大半,裸雪堆下还埋着未及搬出的家具与农具,许多人甚至没逃出来,死伤无数。他们勒紧马缰在雪地里跋涉,马蹄踩过冻结的冰壳,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几人第一时间来到了灾情最严重的地方。
陈县令几乎是踉跄着从临时搭建的赈灾棚里冲出来的。他跑得太急,腰间的玉带松了半截,圆鼓鼓的肚子顶得直裰前襟皱成一团,却顾不上整理。
他走到五皇子马前三步远,“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他双手伏地时,指尖还在微微发抖,连请安的话都说得磕磕绊绊:“下官、下官陈见业,恭迎五殿下和傅大人,殿下和傅大人一路辛苦,蜀地百姓……盼你们如盼甘霖啊!”
说罢抬头时,五皇子才看清他的脸:黑眼圈重得像被墨染过,眼球布满红血丝,连鬓角都一夜白了好几根,唯有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抓救命稻草”的急切。
这段时间,他已经让人统计出了死亡人数,一千五百三十七人,受伤的也足有两千二百人。大魏朝建立后,这还是灾情最严重的一次。
一个处理不好,他头上的乌纱帽都得被摘掉,他眼下的黑眼圈,无比明显,比五皇子都要憔悴两分。
五皇子道:“起来吧,救灾进展得如何?”
“递上灾情册子时,陈县令的手差点把册子掉在地上。他慌忙用两只手按住,指尖划过“一千五百三十七”这个数字时,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殿下,下官已让人连夜挖雪搜救,能救的都救了……掩埋死者的草席是下官从县学库房匀的,受伤的百姓也安排了郎中,只是、只是这粮食和药材……”
说到这儿,他语气沉重了几分,带着一丝期盼,“不知道赈灾的银钱何时能到?下官知道国库紧张,可县里存粮真的撑不住了——求殿下快想想办法,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乱子啊!”
陈县令甚至盼着他们是带着银票来的。
他的期盼自然落空了。
国库一直亏空,根本没有赈灾的银钱,出行前,成元帝倒是见了五皇子一面,让他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时,一切听傅煊。
他不动声色看了傅煊一眼。傅煊一袭绛紫色锦袍,连日的奔波也未能消减他的俊逸,他仍旧身姿挺拔,丰神俊朗。
五皇子淡淡移开了目光,低声安抚道:“赈灾的银两不必担心,我们会想法尽快筹到粮食,总要让百姓度过这个难关。”
话虽如此,五皇子也有一丝担忧,不仅要筹备粮草,救治伤员所需的药材,也都要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如何筹?
当着陈县令的面,五皇子也不好多说,几人纵马又来到陈楼村视察了一番,这里灾情最严重。
一眼望去,泥泞的路上搭了不少灰扑扑的帐篷,帆布被风吹得鼓胀如帆,边角处已磨出破洞,露出里面单薄的被褥。
单是这些临时搭建的帐篷,就已花了不少银子。
受伤严重的暂时被安置在了村民家中,不严重的都住在帐篷内。
刚走到附近,就听到了锣鼓声,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人都端着碗筷走了出来,在一个棚子前,排起了长队。
五皇子蹙了蹙眉,“才申时三刻,怎么这么早,就吃晚膳了?”
陈县令解释道:“一天只施两次粥,巳时一次,申时一次,再晚,会饿得受不住。”
三人走近时,也没人关注他们,一个个都眼巴巴等着领粥呢,锅里压根没多少米,一人只有一碗稀粥,窝窝头都没有。
陈县令就是想做面子工程都做不出,解释道:“粮食不多了,只能省着点发。”
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留意到了他们,见陈县令还戴着乌纱帽,跑到他跟前,跪了下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大人,你救济我娘吧,我娘伤了肺腑,需要珍贵的药材,没有药材她活不下去啊。”
陈县令苦笑着伸手扶他,“你先起来,能救的我们肯定救。”
五皇子对身边的护卫道:“你去看看她需要什么药材,从我私库里出。”
少年大喜,不停地朝五皇子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