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和阿辰相认后,他便失去了耐心,没等五皇子、六皇子斗起来,就有意暴露了自己的消息,让成元帝得知了他还活着的事实,虽然布置了一番,让成元帝以为他在江南,却还是打草惊蛇了。
五皇子看似身份低,在宫里人缘却很好,最会笼络人心,这个消息,他自然也知晓了。他看似温和,心机却很深,也有点能力,甚至知道了囡囡的真实身份。
韩修霖之所以同意,让囡囡嫁给傅煊,有一个原因,便是觉得傅煊有一定的能力,若以后他万一出事,以傅煊的能耐应该能护住囡囡。
是他错估了五皇子的狠辣,许是怕傅煊站到他这一边,他竟是对囡囡动了手。
韩修霖清楚囡囡的身手,又有琥珀在,他以为行宫里还算安全,怕打草惊蛇,没额外安排人,才险些让她出事,韩修霖道:“不会再有下次。”
说完这句,韩修霖便沉默了下来,既没有要求他保密,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捏起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左右手就这么下了起来。
夜色浓如泼墨,将小院裹得严严实实,连虫鸣都歇了,天地间只剩一片沉滞的寂静。
窗棂外,月光漏下几缕银丝,落在韩修霖垂落的衣摆上,他指间棋子落下,“嗒”的一声轻响,在空荡的书房里格外清晰,余音绕着书架打了个转,又渐渐消散在微凉的夜风中。
傅煊微微拧眉,这才意识到,韩修霖将他喊来,只是为了询问她的情况,傅煊便也没多待。
傅煊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韩修霖的声音,“对她好一些,她吃过太多苦。”
傅煊脚步微微一顿,不自觉偏头,对上了韩修霖认真的神情,傅煊很想质问一句他以何种身份提的这个要求?终究还是一言不发离开了。
他一夜未合眼,转身回了府,直接去了听雪堂,他过来时,安国公已经醒了。他伤了肺腑,每到冬日便咳得抬不起身,唯有夏日里能松快些,不必日日蜷在床榻上。
天刚蒙蒙亮时,安国公便踱去了演武堂,堂前的老槐树缀着满树新绿,晨露安静地躺在绿叶上,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演武堂内空荡荡的,只东侧墙根摆着两排兵器架,他就站在堂中空地上,迎着从窗缝钻进来的晨光,缓缓练起了五禽戏。
瞧见傅煊,安国公便收了拳。若不是天大的事,傅煊不可能从行宫回来,还天不亮就跑来听雪堂。
瞥见他的神情,安国公就清楚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了,不等傅煊问出口,他便主动开了口:“她虽是镇国公之女,却不该被流放,她爹铁骨铮铮,为大魏鞠躬尽瘁,也不曾做错什么,当年我领兵在外,没能帮上什么忙,一直是为父心中的遗憾,如今,你既娶了她,便安心与她过日子。以安国公府之力想护住一个她,也并非难事。”
傅煊想问的,并非这个。
她是他的妻,现在是,以后也是,不论来自哪里,是何出身,有个什么样的过去,她都已经嫁给了他,护住她,原本也是他的责任。
傅煊道:“你可知太子也活着?”
安国公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虽年过半百,鬓角染了霜白,但面容依旧硬朗,眉眼间有着武将特有的凌厉,只是眼下的皱纹和微微佝偻的脊背,泄露了他走向衰老的身体。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诧异一问:“哦,太子竟活着?”
知子莫若父,当儿子的自然也了解父亲,他脸上的惊讶一看就是装的,看来他早知道太子还活着。
安国公府一直效忠于皇权,按理说,他若知晓此事,理应第一时间告诉皇上,可他却选择了隐瞒。
看来不仅镇国公一案有隐情,太子谋逆一案同样有隐情,不然一向刚正不阿的父亲,不会瞒下此事。傅煊便也没再多问。
说起来,当初太子之所以能逃出京城,也是老安国公帮了忙。那时老安国公还在世,他不信太子会谋逆,东宫着火时,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是他拦住了一些杀手。
安国公回京后,方知晓此事,太子谋逆一事,确实有疑点,他还暗中调查过一段时间。事实证明,太子并未辜负父亲的信任。
他不仅有治国之才,还是难得的经商之才,似乎没什么事可以难倒他,更难得的是,哪怕经历了这一切,他也不曾被仇恨蒙蔽双眼。隐居在蜀地、江南等地时,还为百姓做了不少事。
远的不提,单说三年前江南发洪水时,就有人捐了十万两白银,日日在城南施粥,背后便是太子的手笔。
大魏有这样一个继承人,何愁不兴盛?
等到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晨雾还没散尽,傅煊翻身上马,朝着行宫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