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那头波浪形的黑色大卷发,拨拢到脑后,没有了遮挡视野的碎发,现在她看的清楚多了。
眼前停泊的波塞冬号邮轮像座浮动的白色宫殿,傲慢地俯视着码头上蝼蚁般的人群。
“往这边排队,请过来这边。”在人来人往的码头,有船员水手大声招呼着人们排队进港。
她和罗切斯特一起与头等舱的乘客沿着红毯走向舷梯,而三等舱的旅客正被船员驱赶着挤进底舱。
经过那些黝黑的面孔时,她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衬裙暗袋里的三万英镑汇票,心里涌起了些许安全感。
一层甲板上挤满了人,有很多游客,但大部分都是当地人,偶尔有一两个穿着考究的异乡人。
她侧身为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让路,避让时却不小心撞到了罗切斯特的肩膀,被他用不解地目光瞥了一眼。
她冲他摇摇头,抓着白色的栏杆,和所有人一样,低头望着港口上沸腾的人海。
巨大而响亮的汽笛声停止后,卖船票的人砰地一声拉下窗板,余波颤动,在蝉鸣的轻微回音中粉碎了,水分子在空气中互相推挤,到处弥漫着海的气味。
她站在罗切斯特的旁边,目睹了邮轮骤然启动,渐渐离岸。
海鸟惊慌地飞走,在天空中留下一道笔直的白色痕迹。
她独自站在船尾甲板,凝望着落日。
受了长长一整天的拘束,现在终于可以松弛一下了。
几个混血孩童嬉笑着从她身边跑过,彩色玻璃珠串成的发辫在风中飞扬。
她能感受得到海上吹来的咸咸的、暖暖的轻风。
她站在栏杆边,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桅杆上的米字旗猎猎有声,红红的暮色,喧闹,嘈杂的人声,都给人一种自由自在的愉快感觉。
若她刚告别的是一个温暖的家和一对慈爱的父母,她或许会感到离愁,但两者皆不,此刻占据她心头的,只有某种奇异的战栗以及一种近乎癫狂的、破釜沉舟般的亢奋。
她会抛下罗切斯特,在航行途中悄悄下船,然后随便找一个地方生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活着。
当邮轮缓缓驶离金斯敦港,她看见礁岩上有个赤脚少年正挥舞着破草帽,不知是在送别某位旅客,还是单纯向这钢铁巨兽致意。
她双手抓住栏杆,视野里的一切都在缩小,渐成混沌一片。
波塞冬号,正式启航。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