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还说……”他顿了顿,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你要去南极,在冰天雪地里,在企鹅和海豹面前演奏…你说那是世界上最纯净的地方,要用琴声去回应那片寂静……”
林菁在一旁听得愣住了。
这是她从未听虞笙提起过的、近乎孩子气的疯狂梦想。
她看着陆邢周沉浸其中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转瞬即逝的温柔,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这个男人…他到底了解多少她不知道的虞笙?
“你看,你还有那么多事没做…世界之巅还没站上去,南极的冰雪还没听到你的琴声…你怎么能躺在这里?”他的声音微微发紧,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执着,“所以你必须给我醒过来,你的梦想还没实现,你不能就这么算了!听到了吗?”
他的语气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强势和命令,但那话语深处汹涌的情感,却如同岩浆般灼热滚烫。
就在这时,陆邢周覆在虞笙手背上的指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只一直柔软无力、冰冷的手,在他掌心之下,极其轻微地、却又是无比真实地——蜷缩了一下!
一股细微却强烈的电流瞬间窜过陆邢周的脊椎!他整个人僵住了!
“笙笙?!”巨大的冲击让他脱口而出的呼唤都带着破碎的颤抖,“你听到了?!是不是?!”
他猛地凑近,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住虞笙的脸,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林菁也瞬间扑到床边,紧张地看着虞笙:“笙笙,笙笙……你醒了吗?”
然而,几秒钟令人窒息的等待后,虞笙依旧静静地躺着。
浓密的睫毛纹丝未动。
只有监护仪上平稳运行的曲线,无情地昭示着:刚才那一下微弱的蜷缩,很可能只是一个无意识的神经反射。
那瞬间燃起的希望,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骤然熄灭,只剩下巨大的失落。
陆邢周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他高大的肩膀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微微塌陷。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
他就那样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握着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她紧闭的双眼,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强行灌注给她。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无声流淌。
中途,护士进来过一次,安静地记录数据,更换药液。看到陆邢周如同凝固般的姿态,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操作完,轻声提醒林菁可以稍作休息,然后退了出去。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又渐渐透出深沉的墨蓝,预示着黎明将至。
林菁支撑不住,蜷缩在病房角落的沙发上,疲惫地睡着了。
而陆邢周,却在床边一夜未合眼。
柔和的夜灯映照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让那张英俊冷硬的轮廓,此刻只剩下一种破碎的憔悴。
时间在仪器的滴答声里缓慢爬行。
熹微的晨光,终于艰难地穿透百叶窗的缝隙,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几道稀薄如叹息的苍白光
痕。
病房内,依旧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陆邢周依旧守在床边,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胶着在虞笙脸上,一夜未眠的沉重清晰地刻在他憔悴的眉宇间,但那份固执的、如同磐石般的守护姿态,却未曾有过半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