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邢周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臂,朝她伸出手:“跟我来。”
他的手掌宽厚,指节分明,掌心朝上,带着一种清晰而坚定的邀请。
虞笙的脑中一片混乱。
巨大的惊喜和强烈的疑虑交织撕扯着她。
母亲就在这附近?陆邢周真的把她带来了?
如此轻易地将她母亲带出来,会不会是陆政国精心设计的陷阱?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激烈碰撞。
但渴望见到母亲的念头压倒了一切!
五年了!整整五年!
她曾在无数个绝望的夜晚对自己发誓:只要有一线见到母亲的机会,无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一定会去!
她没有去握那只伸向她的手。
她紧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一丝铁锈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自己一步步、坚定地迈向门口。
然而,巨大的情绪冲击如同无形的浪潮,瞬间抽空了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刚迈出两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骤然袭来,她脚下一软——
“小心!”陆邢周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一次,他没有再不由分说地将她紧紧抱住,而是换成了更克制、也更稳固的支撑姿态。
他一手稳稳托住她的手臂,一手虚扶在她腰后,承接了她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声音带着不容置辩的坚持,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慢点走,我扶你过去。”
虞笙没有再挣扎,任由他半扶半搂着自己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令人心安的支撑力,一步步走出了病房。
当陆邢周停在1806病房门口,对护士微微颔首示意开门时,虞笙搭在他臂弯的手指骤然收紧了几分。
门,被护士无声地、缓缓推开。
病房里的布置和她那间相似,同样沐浴在午后温暖明亮的阳光里。然而,当视线穿过这温暖的明亮,落在房间中央那张洁白的病床上时,仿佛所有的光都自动黯淡了。
床上,一个身影静静地卧着,薄薄的被子盖至胸口,勾勒出过分纤细、几乎看不出起伏的轮廓。被子边缘,露出一张侧向门口的侧脸,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皮肤薄得仿佛能看见底下青色的血管,紧闭的眼睑下有着浓重的阴影,看上去没有丝毫生命的鲜活感。
虞笙站在门口,双脚如同被钉在原地,视线死死锁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胸腔里的空气似乎被瞬间抽空,喉咙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冰冷的、沉重的麻木感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连指尖都感到僵硬。唯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一下下撞击着,声音大得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
几秒后,一声短促的,带着浓重气音的呼喊声,终于艰难地挣脱了她紧咬的牙关——
“妈——”
她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挣脱了陆邢周的支撑
,踉跄着扑向病床!
巨大的震动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五年的委屈、思念、恐惧在这一刻化为汹涌的泪水,决堤而下。
“妈……”她扑倒在床边,身体因剧烈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而剧烈颤抖。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母亲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
那手枯瘦、冰凉,皮肤松弛地包裹着细弱的骨节。她将脸颊贴上去,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母亲同样冰凉的手背。
“妈……”她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是我,你看看我…我是笙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