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带着演出结束后惯有的、略显疲惫却得体的微笑,朝台下行了九十度的躬身礼。
视频在这里结束,屏幕暗了下去,映出陆邢周自己模糊而沉静的倒影。
一股强烈的冲动在此时的寂静里,从心底攀升。
他想立刻拨通她的号码,想马上听到她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冷淡的“喂”。
可是指尖悬在手机的通话键上方,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现在,不是时候。
他需要的不是一次注定徒劳的通话。他需要的,是一个足以撼动她心防的、不容辩驳的理由。一个能让她不得不面对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之间一切的契机。
而这个理由,此刻正如同未拆封的刀刃,静静地躺在他精心编织的棋局之中,等待着明天那场关键“会面”的结果来赋予它最终的锋芒。他需要索恩的态度,需要父亲被逼到绝境后不得不递上的“通行证”。只有握住了这些实质性的、足以改变她处境的力量,他才有资格站在她面前,去尝试撕开那道坚冰的口子。
屏幕微弱的光线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跳跃着一点幽微的光。
他收起手机,走到窗前。
纽约的灯火依旧璀璨,如同一条永不熄灭的星河,他视线落向远处,深绛色一片,看似望不到尽头,却又好像看见了尽头的她。
“笙笙,等我。”
*
翌日下午刚过两点,陆政国便带着陆邢周再次踏入了北美第一银行总部大楼。
满腔的焦灼让他拒绝了前台去休息室等候的提议。
他固执地站在那部直达索恩办公室楼层的专属电梯前,目光牢牢锁定在显示屏上静止的红色数字上。
几乎每隔几秒他就会下意识地抬起手腕。
两点零五分……两点十分……两点一刻……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难熬。“盛源”项目崩盘的巨大阴影、董事会如山般的压力、以及昨日被索恩为了虞笙演奏会而爽约的奇耻大辱,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煎熬,让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块巨石重重压着。
陆邢周则安静地站在他侧后方一步之遥。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父亲周身弥漫的、几乎令人喘不过气的焦虑和沉重压力,然而他的背脊依旧挺直如松,神色沉静,内心却如同风暴中心般,保持着一种异样的、绝对的平静。
就在陆政国感觉自己的忍耐力即将到达极限,濒临爆发的临界点时——
“叮——”电梯门终于缓缓向两侧滑开。
莉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职业微笑:“索恩先生正在办公室恭候二位,请随我来。”
陆政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一步抢进了电梯轿厢,陆邢周则沉稳地跟了进去。
再次踏入索恩那间视野开阔的办公室,陆政国强压下翻腾的焦虑和昨日被轻视的憋闷,脸上迅速堆起商人特有的、带着几分刻意讨好的笑容。
“索恩先生,昨天未能如愿见面,实在遗憾。真是没想到恰好赶上您重要的私人行程,希望没有打扰到您欣赏音乐的雅兴。”
经他一说,索恩脸上自然地流露出一种沉浸其中的回味感。
索恩这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气质儒雅的银行家,短暂寒暄后,他语气里带出了几分意犹未尽。
“感谢你们的理解,不过说到昨天的行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确实是一次无比珍贵的体验!ClaraYu在拉赫”确实是非常值得的一次体验!ClaraYu绝对是这个时代最闪耀的小提琴天才之一,她那如同不屈火种般的琴声……真的太让我震撼了!”
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欣赏,让陆政国脸上僵了又僵。
但他只能强忍着,极其艰难地挤出附和的话:“……是啊,Clara小姐的琴技……确实……非常……令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