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诗会?什么诗会?谁办的诗会?”魏兰蕴嗅到了几个不明所以的词语。
“杏园诗宴,举办方是……玉溪诗社。”魏六郎磕磕绊绊地回答道。
南丹州地势殊异,从莱阳滚滚而下的雪山融水,化作清溪百道自石罅中涌出,诸水多挟冰雪玉髓,时有诗客夜半常闻琮琤击佩之声,故此南丹州五城,又有玉溪之称。
玉溪诗社的玉溪,正是这个玉溪,正是南丹州五城的玉溪。
魏兰蕴缓缓站起了身来,她感叹着,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原来如此。
她原本以为的地头蛇之下,还有别的地头。
夜里的风还在吹着,它呼呼的,透过浅开的窗帘吹动了凭几上摊着的笺纸,纸上是生涩的几个大字,新旧交杂的蒙书在风的吹拂下翻着页码,它沙沙作响。
院子外有人扛着轿子来了。
那是一顶火红火红的轿子,轿檐上还十分喜庆地系上了两朵红色的团花,风掀起轿子上囍字的一角,团花在风里摇曳。
雏鸟在夜风里啁啁。
这是一只早春里破壳的雏鸟,母亲不见了踪影,窝巢在风雨里破掉了半个,它蜷在枯枝泥叶里无助地叫着,夜风吹得它瑟瑟发抖,而在它的三尺之外,一只游隼正立在檐顶,隼目一动不动地盯着它。
雏鸟蜷在风与游隼之间,魏兰蕴立在花轿子与科考场之间。
看来她知道要怎么做了。
魏兰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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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六郎从杂房里被放出来后,几乎是头也不敢回地就跑了,他揣着一盏灯笼,一股脑冲进了自己的小院子里,然后一头栽在榻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几个相近的小厮仆妇是知晓魏六郎出去了的,也知晓魏六郎去做了什么,他们没有睡觉,驱着困意等在院子里边,魏六郎一回来他们便围了上去。
“哎呀,六郎君这是怎么了。”
最先发现魏六郎不对的是他的奶娘,一个从小把他奶大的妇人,夫家姓钱,大家都管她叫钱嫂子,钱嫂子上前两步拍着魏六郎的脊背,忧心地道。
“呜哇!奶娘!”
在魏六郎心里,钱嫂子是仅次于母亲的存在,经历过那样的恐吓惊吓后,魏六郎看见钱嫂子,仿若久旱逢甘霖,他终于感觉到了些许安心,压抑的情绪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他扑进了钱嫂子的怀里,放声大哭道。
“郎君,郎君,这是怎么了,莫哭,莫哭,奶娘在这呢。”
钱嫂子心疼地搂着魏六郎,拍着他的脊背安抚着他。
魏六郎哽咽地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说到极委屈的地方的时候,他更是止不住地嚎啕大哭,直呼着闹着要娘。
屋子里的小厮仆妇皆面露难色,钱嫂子更是有苦难言。
魏三夫人早在七天前便送往了青城观禁足,整个宅子上下都知道,唯独瞒着魏六郎。
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自三夫人入青城观后,钱嫂子就意识到,总会有这一天的发生,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到来的这么早。
都是魏兰蕴的错。
钱嫂子恨恨地想到。
她满怀怜爱地抚着魏六郎的脊背,轻哼着哄孩子的歌谣,“六郎莫急,六郎莫怕,夫人去进香了,还未有这么快回来,你不用担心大娘子那边的事儿,她不会再欺负你了,咱们家里会有人给你报仇的,她现在也算是一只秋后的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