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大娘子,魏兰蕴。”
裴琚愣了一瞬,方恍然想起这个名字。
他皱了皱眉,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名字,裴琚思考着,手指无意识敲击在木质桌面上,发出有节律的咚咚声。
裴琚本无意让朱六郎叩拜,朱六郎因惧叩拜,他其实也无甚在意,若这朱家郎真是因威势所慑叩拜至死,他裴琚也不是不敢当这罪名。
“查不出真相又能怎么样?”秦王孙坐在一边听着,只觉得脑子转不过弯来,他双手挠头,随后死猪不怕开水烫般说道,“反正尸体在我们手里,我们说他的死因是什么,他的死因就是什么。”
小王孙说着,挑了个台几上趁手的铜摆件,在手里抛了抛,走向朱六郎。
“我给他脑门上来上一下,就说他是这个绿毛一脚踏死的,又能怎样?反正这个绿毛踩也踩了,落到他身上也不亏!”
绿袍郎吓得大骇,他一骨碌滚着爬向秦王孙,还不待他开口求饶,裴琚先说话了。
“算了。”裴琚说,“已经晚了。”
崔九郎沿着裴琚的目光看去。
一辆马车停在了宝庆楼门口,马车是急赶到的,骖马低首疲惫地喘着粗气,一位贵妇人从马车上下来,她哀痛欲绝,泪流满面,径直走向楼中盖了白布的尸首,放声大哭。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这就是朱六郎的母亲,六环水朱家的,朱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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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湾城戒严了足足两个时辰。
这个深入腹地的蕞尔小邑,自梁太祖建立坊市废止宵禁之后,它的东西南三扇城门就从未闭合过,而今天,这些洞开了百余年的大门关上了,还整整关上了两个时辰。
县衙檐角的铜铃是最先察觉天光老去的。
日光不知何时与云雨氤氲成了一块,天空灰扑扑的,继而黑蒙蒙的,廊下点起了灯笼,铜铃叮铃铃的,它们在黑色的雨中冷得发颤。
一行、两行、三行的差役出去了复又回来,他们举着浸满桐油的火把,一趟、两趟、三趟,拿着籍贯文书,一户一户地在银湾的大街小巷里盘查。
驻地无籍之人整整抓了七十八个,狭小的县衙牢房里挤挤攘攘,近乎无落脚之地。
县衙之内。
魏三老爷与县尊端坐正堂,他们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张大夫人原本坐列下首,且听差役来报,随着所谓嫌疑之人接二连三被捕,银湾入了夜了,夜不露容,门不纳生,张大夫人虽是当家的女眷,夜晚独滞在外,还是有些许不便,故而揖让拜别。
魏三夫人是急坏了的,自令信发出伊始,她便马不停蹄地跟随三老爷来到了县衙,魏三夫人坐在正堂后边的西厢里,她紧张得拽进了手帕,伏听差役来报,魏九芙就坐在她的身侧。
魏兰蕴也在县衙。
但魏兰蕴并不坐在西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