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夫人还记得他考中状元那年。
锦绣金铃挂了满街,他配花走马长街而过,是骄阳明媚的少年。
而现在他死去,裹着单薄的草席。
无人为他痛哭,无人为他哀悼,他一个人寂寥地迈向地府,只有两卷现扎的纸铃为他引路。
从此庙堂史书,再无这个人的名字。
徐二夫人心都碎了。
她想追去看看她的儿子,却被奴仆们像一道墙一样拦住,奴仆们像对待魏兰蕴一样,用麻绳捆着她,把她塞进耳房里面,颈首栓在卧榻上。
徐二夫人想呵止住他们,摆出夫人的气势来,却没有一个人再度听命于她。
就像半日前的徐大夫人一样。
徐大夫人摇着扇子,站在廊下,与徐二老爷闲聊着。
她不经意间提到了血脉亲情与娘家舅戚于这件事上的立场,令徐二老爷感慨万分,随后又不经意间提到了徐大老爷。
徐大夫人说:“若是兄弟之间一路扶持,在朝堂上必定无往不利,一帆风顺。”
徐二老爷最有出息的儿子已经死了,此事一出,他对二夫人娘家的看法也全然改观,那么他现在还能扶持相助的是谁呢?
徐二老爷陷入了沉思。
徐大夫人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愈发明显。
她还记得二夫人刚进门的时候,对她低眉垂眼敬茶的样子,然而后来二老爷扶摇直上,那双低垂的眼睛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嘲笑过她。
不过如今好了。
从此往后,都是她的好日子了。
徐大夫人舒展了身体,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来,这是她经年以来的压抑的、憋闷的、发梗的窝囊气,她好久都没这么畅快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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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潭徐家又起了一场大火。
就在昭昭的白日之下。
火近乎是瞬息就起的,眨眼间便吞噬了整个宅邸,救火的义社足足来了十三处之多,水龙搬来了三个,徐家的家仆为了救火死伤者重,火班与义社的民丁更不必说,风卷着热浪一路烧上了楼阁顶,裹着火焰的木架子倾倒下来,砸死一片皂吏。
乡人们说,徐家的二夫人在火里被吓出了癔症,快马加鞭送去了道观安魂,徐家的当家大夫人感念妯娌之情,自请同入道观,照拂弟媳。
“老大家的也送进去了?”
魏三老爷睁开了眼。
他顿了顿,有些诧异地说道,“徐老二倒是做的干净。”
魏三老爷的马车里面多了一个人。
是从清水潭匆匆赶回来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