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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霁晚气,霞澄暮阴(注2)。
裴琚一觉睡醒,便到了此时。
楼下还在传来砰砰砰的磕头的声响。
一声又一声。
同大楼里的人声一齐鼎沸。
裴琚其实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只隐约记得是丹州府里某个判司的儿子,家中同宫里有几分关系,去过两次宫宴,所以敢大言不惭唤他琚郎,还敢用他儿时的事情玩笑。
“十一郎最讨厌别人提这事儿了。”
四楼的围栏边支了张桌子,几个相熟的公子对坐品茗,有人轻瞥了楼下一眼,感慨而道。
“是呢。”另一人嗅着茶香,接着说道,“那时候魏邕还在西林讲学,华阳姑母与魏公素有私交,便把琚郎塞进了魏家进学,琚郎逃学翻错了墙,恰惊了魏娘,被姑母拎着耳朵好生教训了一顿。”
事情是这样的事情,传言又是另样的传言。
华阳公主素来是爱玩笑的,她并着几个相熟相亲的长辈可以这样开裴琚的玩笑,这并不代表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也能这样开裴琚的玩笑。
崔九郎将茶盏一饮而尽,悠悠看了楼下磕头的朱六郎一眼,摇了摇头。
咎由自取罢了。
一楼依旧在玩射艺,二楼仍然在比捶丸,三楼倒是不踢蹴鞠了,蹴鞠场拆了抬了两张大赌桌上来,筹码在桌上垒得像宝塔。
小王孙下了楼,铁甲卫一左一右保护着他,他挤在赌桌的一角,玩得开心极了。
赌桌上有人玩的开心,赌桌下也有人不开心。
“朱六郎毕竟是杨妃娘娘的表侄儿,这都两个时辰了,宁都世子竟还不让人饶过了他……”
说话的是朱六郎的表兄,他们同为丹州人,来银湾作陪多半是附势而为。
朱六郎说错了话,惹恼了宁都王世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心里也不好受。
“但到底他也是被罚来丹州的,他也敢这样嚣张?”
“是啊,去岁当街挑衅锦衣卫张千户,妨碍锦衣卫办案,被陛下一道旨意罚来丹州思过,他这哪有什么思过样?兴头起了便来银湾,折腾得银湾山不是山,水不是水……”
有人应和着嘀咕道。
宁都世子骄奢纨绔惯了,来山便修登天梯,看水便造卷帘舟,仅是这栋酒楼,便在他驾临的数日里拆了修、修了拆,蹴鞠场捶丸坪都不知来来回回造了多少次。
这哪里是个思过的样子?
这样嚣张,他也不怕被一本折子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