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虫竟还有这般多,嗡声聒噪的在眼前晃荡。”
徐二老爷的声音躁极了,似乎是被这乱飞的蚊虫惹得恼怒异常,他顿了顿,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也不知道是谁负责修缮的这宅子,如此作为,竟让虫子吓着了客人,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是徐二夫人负责修缮的这座宅子。
是徐二夫人非要来的清水潭,是徐二夫人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办这场冥婚,更是徐二夫人明知道魏兰蕴的身份,盛气凌人草芥人命,胆大包天施加屈辱于魏兰蕴的身上,是徐二夫人——
万死难辞其咎。
私窃为盟,盟终不固(注2)。
要想让魏兰蕴将这个秘密掩藏下去,要想让他们因利益捆绑而成的关系坚不可摧,要想让受害者心无芥蒂地结下这个盟约,那就要拿出诚意来。
“但请娘子放心,我必定好好发落此人,方能给娘子一个交代。”
徐二老爷缓缓说道。
这声响亮的巴掌惊住了侍立在不远处的奴仆,他们俱惊诧地张大了嘴望着徐二老爷,就连魏三老爷,也掀开了车帘看了一眼。
作为清水潭徐家的嫡出二公子,徐二老爷自出生之日起,就是众星捧月北辰星拱的人物,他从未在同僚面前、在家奴面前,这般露丑过。
徐二老爷只觉得内心一阵哀戚。
而他再来不及哀戚。
他定定地望着魏兰蕴的神情。
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魏兰蕴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她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
湛蓝的天空之下,是交错的廊檐飞甍,檐甍缝隙里,是灰尘与蜿蜒盘旋的虫豸,风一阵吹过,一只偌大的蚰蜒掉在了地上,吓得墙角站着的小丫鬟惊叫一声。
“丹州府四季如春,清水潭位于丹州极南处,冬日里更是煦煦,蚊虫自然冻不死尽,二老爷常年在河间任职,鲜少见到如此大的蚰蜒,自然会被吓了一跳。”
魏兰蕴轻声说道。
她顺承了徐二老爷的这般说辞,似乎是认可了徐二老爷的说法,徐二老爷松了一口气。
“自然,这并非一人之过错。”
徐二老爷看着魏兰蕴的脸色,一字一句斟酌而道。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注3),洒扫、填补、修缮、查验以及出入的奴仆走卒,诸多关卡之下,竟没有一人发现这般大的虫豸悬挂于娘子颈首之上,这些人如何惩处,量刑几何,还看娘子示下。”
魏兰蕴受了这么多的屈辱与苦楚,并非是徐二夫人一人的责任。
她认为是谁的责任,她还怨恨谁,她欲报复谁,徐家必当为她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但请她示下。
在徐二老爷利落地抛出了这场结盟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