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原以为皇帝会推辞几日再敲定人选,怎知他捂唇咳嗽几声,想也不想道:“萧行湛鸠占鹊巢已久,现在真相大白,自然也要让一切还元返本。”
“多年前,朕属意的储君人选便是六郎行琛。”
“而今能当社稷之望,承宗庙之重的,也只有他。”
闻言,人群中不免又是一阵议论纷纭。
吏部尚书壮着胆子上前问道:“陛下,莫非先前六皇子还活着的传言都是真的?陛下要立六皇子为储,是因为六皇子已经安然归朝了吗?”
皇帝心知躲不了他们的追问,却也无力再解释更多,只道:“明日朝会,众卿自会知晓。”
说完,他也不管这话会在人群中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乏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底下的小黄门抬着御辇离去。
徒留伫立原地的众人面面相觑,满腹疑团。
他前脚刚走,紧接着便有一人匆匆来报,对着圣人附耳低声道:“陛下,大理寺少卿萧渡求见,说是有在逃的犯人,误入了紫云楼。”
紫云楼并非宫闱之中的金楼玉殿,而是筑于城南曲江的水岸,这一片,除了紫云楼是皇家禁地之外,其余地方都是与民同游。
按理说,擅闯紫云楼的人,自有金吾卫抓获。可萧渡这位浩气凛然的大理寺少卿倒是气刚,宁愿扰了圣人的雅兴,也要亲自来抓人。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这位萧大人不仅是大理寺少卿,而且还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子、镇国公府的世子爷。
要知道,那位镇国公可是在战场上和圣人交过命的兄弟、功名赫赫的开国功臣。身为忠臣良将之后,显然,这位世子也不是什么空壳子,身份矜贵不说,年纪轻轻的,就凭自己的雷霆手段坐到了四品京官的位置,是圣人最为看好和倚重的后辈。
所以,若是圣人没有发话,还真没人敢拦下这位桀骜不羁的萧少卿。她该怎么办啊?
看她紧张得神色慌张,单薄的身子更是如同风雨中梨花般,微微颤栗,芮珠突然就笑出了声:“怕什么?你放心,这事儿就我一个人知道,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闻渡,沈玉蓁缓慢地眨了下眼,恍惚片刻后,艰涩出声问道:“……为、为何?”
芮珠兜起身后的裙袂,坐到她身旁,然后动手拔掉瓶上的塞子,冷声笑道:“许那些主子肆意快活,就不许我们任性了?”
说着,她示意沈玉蓁褪去上衣,细致地将膏药抹至雪背的每一处。他没有做出什么狰狞的神情,但眼神一冷,沈玉蓁就被震慑得讷讷。
她嗫嚅道:“人家……人家想阿兄了嘛……”侍卫在院中翻动的声响很快就将萧筠惊动了出来。
察觉到动静的时候,她正坐在菱镜的绣墩前,对着镜子描眉上妆。
因为突然被惊动,她拿着螺子黛的手禁不住地轻轻一抖,眉尾便被她拉出了一条上扬的长线,而她先前所做的细致功夫,也彻底白费。
“外边出了何事?”见妆容已毁,萧筠烦躁地将螺子黛一摔,问身后的香岚。
香岚也不知,便先退出了屋外,察看了一番。
等她再次回屋的时候,竟是慌慌张张的。刹那间,无数的箭镞似密密麻麻的飞禽临于沈府上空,而后飞速没入了沈府上上下下的人的体内。
沈府的婢女仆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便失力地倒在地上,任鲜血溢出,染了满门。
随着血色的渐浓,沈玉蓁的梦境也逐渐失了声失了色。
到最后,她看见的是阿耶阿娘的结局。
阿耶义愤填膺地想要与那内臣理论些什么,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可他方才痛斥几声,就被内臣身侧的侍卫拔刀刺穿了身体。
阿娘见到阿耶的境况,忙是扑了上去,无声地痛哭。
然而迎接她的,依旧是那冰冷锐利的刀刃。
梦的尽头,是阿耶阿娘倒在血泊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