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雁归楼。
侍者提着壶浓酽的热茶,进了二楼西侧的包厢。
他斜提了茶壶,将茶水斟入杯盏,递给支摘窗前的客人,道:“郎君稍等,这间包厢的另一位客人,很快就到了。”
萧渡伸手接过,捻起茶盖去拂那层薄薄的茶沫。
一套简单的动作下来,竟是说不出的优雅随意。
他半垂了首,澄清的茶水便映出了他易容后的样貌——
剑眉星目,轮廓清瘦,虽还有些他往日的影子,但容颜确已大改。
这样一张斯文清秀的脸,任谁都无法将其与骁勇善战的镇北侯联想到一起。
也方便了他在外行事。
萧渡浅啜一口茶水,微提了嘴角,道:“苏少卿可算来了。”
话音甫落,包厢外的年轻男人便打起竹帘,走了进来。
“裴兄好久不见。”苏季卿执了把折扇,懒洋洋地对他一揖,笑时眼若桃花,蕴藉风流。
萧渡噙笑颔首,算作回礼。
苏季卿是承恩侯世子,现任大理寺少卿,亦是他多年前的至交。
眼下,正审理岷州一案。
苏季卿坐到他的对面,折扇往桌上一甩,又气又笑:“还以为裴兄回不来,苏某都预备去岷州给你收尸了。”
岷州的事情在最近闹得沸沸扬扬——
八百精兵无一生还,镇北侯亦凶多吉少。
忧心好友的安慰,苏季卿请命调查岷州一案。
圣人应允,令他不日启程。
谁料出发前夕,萧渡却突然回到了长安城,还给他递了封密信,邀他到雁归楼一会。
“裴兄的笔墨可真是金贵,连封报平安的信都舍不得写,害我白白担忧,还接下了这么件苦差事。”苏季卿气闷,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萧渡亲自给他斟了盏茶,推到他跟前,笑:“裴某必将功抵罪。”
苏季卿挑起了眉,端起茶杯抿了口:“哦?”
“岷州一战的幕后主使,我已帮你找到。”
“是我的副将,向南。”萧渡低声道。
苏季卿险些被呛到,连咳了两声:“……这不可能,向南和顾北从小就跟着你,是你亲手调|教,又怎会背叛你、置你于死地?”
萧渡笑着点了下桌面,道:“确实不可能,但苏少卿最善鞫谳之事,我信你定能查清缘由。”
苏季卿是聪明人,思忖片刻,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岷州之事,绝非一般人的手笔。
试想,若是一般的人,又哪里来的兵力和能耐,能将镇北侯的八百精兵,杀得一个不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