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嬷嬷躺在床上,紧阖着双目,面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若非她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怕是会让人疑心,她是不是已经没了声息。
沈玉蓁缓步上前,坐到床前的脚踏上,伸手为她掖好被子。
可安嬷嬷睡得并不安稳,尽管沈玉蓁已经极力放轻了动作,她还是在此刻慢慢地醒转了过来。
因是将将苏醒,安嬷嬷的意识显然还有些混沌,她涣散的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最后,落在沈玉蓁身上。
沈玉蓁回来以后忙着处理家务事,还没来得及摘下帷帽,只将帽檐的轻纱撩至两侧,一张清莹素净的脸蛋似皎月出云。
见此,安嬷嬷不禁微蹙了眉头,虚弱地问道:“姑娘可是出门去了?”
沈玉蓁抿着唇没有应话,算是默认。
她见安嬷嬷已醒,于是便扶她坐起,而后解开她的前襟,着手为她换药。
安嬷嬷心口上方的位置,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箭伤。
因着这些时日的东躲西藏,一直没能就医,如今伤口已然溃烂,迟迟不能愈合。
沈玉蓁揭开她身前的纱布时,浓黑的鲜血瞬间淌出。
她忙是用新的纱布给她止血,而后有条不紊地上药、包扎。
安嬷嬷看着她的动作,不禁眉头紧锁,叹:“如今的处境……姑娘实在不该冒险出去的。”
她神情专注,睫羽在面颊落下两片小小的阴翳,轻声解释道:“可嬷嬷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
安嬷嬷是为她而受的伤。
上个月初,瑞王游历洛阳,因为一场庙会和她相遇。
隔着茫茫人海,一眼看中了她。
瑞王是皇亲国戚,至尊至贵。
只要是他感兴趣的,自会有人为他双手奉上。
所以在得到暗示以后,她的父亲沈衡,毫不迟疑地将她许给了瑞王做妾。
瑞王虽是位高权重的显贵,但他今年已是不惑,细算起来,甚至还要比沈衡的年纪大上两岁。
且他的性情暴虐恣睢,府中常有妻妾因他的一些癖好身亡命殒。
更别说,沈家还曾得罪过瑞王,和瑞王有过一段恩怨……
沈玉蓁甚至都无法想象,她若是进了瑞王府,会有怎样的下场。
于是她在安嬷嬷的劝说下,做出了此生最为离经叛道的决定。
——她要挣脱父亲安排的宿命,和安嬷嬷一起去京都,投靠她那素未谋面的外祖。
然而当初她们逃离洛阳,摆脱瑞王的追捕,并非是一件容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