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芮珠怔怔看着他,却觉得他道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沉沉压在了心口,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气氛凝滞的这一瞬,沈玉蓁慌忙拉拢衣襟,怯生生的低唤,和芮珠的声音,不期撞到了一块儿——
“世子……”“萧、萧世子,这,怎么会是您?”
芮珠常在前院待客,所以,她自是晓得萧世子这位人物的。
这位,那可是整个刺史府的座上宾,是连鼻孔朝天的庞大人,都要客气三分的存在。
沈见的宴会上,她就在觥筹交错的席间,一眼觑见了这位气质高华、容止风流,和满堂声色犬马格格不入的公子。
彼时惊鸿一面,她也不是没有动过旁的心思。
可当她摇曳着身姿走近,缓缓斟酒递到他唇边,频频抬眸,暗送秋波的时候,他却用扇柄推开杯盏,转而挑起了她的下颌,饶有兴味地端详过一番后,风流又薄情地,低声笑道:“说说……你身上有哪一点,是能勾得到我的?嗯?”
他尾音上扬,带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但听在芮珠的耳中,却尽是莫大的羞辱,直令她无地自容。
那时她便知道,眼前这位萧世子啊,看着是倜傥多情的模样,实则不可向迩,不是能轻易高攀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从容矜贵的人物,竟然深更半夜的,出现在了她的寝屋。
听到这截然不同的称呼,沈玉蓁的睫羽倏然一颤,下一刻,她瞪圆了双眸,定定望着萧渡,惊骇之余,又觉得,理所应当。
世子——
那都是诸侯请封的嗣位者,豪门贵胄,世家子弟。
他确实,也该是这样尊贵的身份。
芮珠整个人怔住,平日里多明艳大方的一个人,这会儿,竟是连一句话都说得磕磕绊绊起来。
四合的暮色中,刺史府灯火幽暗,阒然寂静,不时有配刀的护卫往来梭巡。
较之昨日,明显森严了许多。
为了不打草惊蛇,萧渡让奚平候在府外,随后只身前往。
浓墨泼成的夜色中,他的身影起起落落,快如展翼的鹰隼,弹指之间,便消失在了连绵的亭台楼阁中。
等他带着风,平稳落于碧桐院时,成列走过街径的护卫仍是目不斜视,没有一丁点的察觉。
碧桐院有东西两处厢房,萧渡的视线在其间稍作游移,最后,掠过东间窗牖透出的幽微烛光,停在了对面,那间乌灯黑火的屋子。
寝屋中,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不断在响起。
吐出的字字句句,响彻房内的每一个角落。
她每往下说一句,沈玉蓁脸上的红晕就加深一分,到最后,甚至连那莹润如白玉的耳垂,都快要红得渗出血来。
她垂首低声道:“芮珠姐姐,你、你别说了……”
极度的尴尬和羞涩中,沈玉蓁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斜对面的那个屏风。
觉出她的难为情,芮珠却反而笑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当然对。
黄花梨木屏风的背后,萧渡抱臂胸前,慵懒阖眼欹靠在墙边,认真去听芮珠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然后,他微微抬起下颌,上翘的嘴角隐约浮现几分低嗤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