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蝶翼似的睫羽悲切轻颤,良久,终是落寞低声道:“……多萧三娘教诲,沈玉蓁都记住了。”
怎么可能记不住?云锦珊不耐地拍开他,倏然起身道:“成,成!我啊,这就去把那个新来夫人,当小祖宗似的供起来!”
说完之后,她还真就这样做了。“……不,应该找大夫,快去把大夫请来!快去!”
要是再被这药催动着折腾一遭,他的这条老命,怕是就要赔在今晚了!
这场变故来得过于突然,一时间,锦庭苑灯火通明,吵吵嚷嚷乱成了一片,下人们更是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无奈之下,原本派到沈玉蓁房中的婢女和大夫,不得不转道复返,先解决了这边的燃眉之急再说。
云锦珊指了两个贴身的婢女过去照顾,接着又唤来管事的嬷嬷,事无巨细地嘱咐了一番,待安排妥当一切,这才回身进了里屋。
庞延洪对她这种中途抽身离去的行为很是不满,几乎是在她迈过门槛的时候,他就去将人拦腰抱起,一齐倒向了轻软的被褥床榻间。
这是她切身体会过的事情,不是吗?
她黯然失神,柳三娘又何尝不是落空的怅惘?
看时间不早了,柳三娘收起别离时的伤感,摆了摆手,道:“好了,该走了……等你到了那边以后,这浮梦苑的一切于你而渡,便也真的是浮生一梦了!但今后,不论你身在何处,你都要谨记自己的身份,记得,你是从浮梦苑走出去的人。”
听完这话,沈玉蓁的心中,才慢慢升起了几分对浮梦苑的不舍。
她在辘辘而行的马车上掀帘回首而望,心中突然就被灌入了浓重的迷茫,连带着所有思绪,都变得沉甸甸的。
离开……事到如今,竟还牵涉了宫中的宦官。
这个庞延洪,胆子还挺大,在自己的地盘上都敢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或者,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看来这位天高皇帝远的扬州刺史,是铁了心的,要和圣人宣战了。
萧渡手抵眉骨,唇畔的笑意愈深。
既然如此,那他就有必要,私下去探一探这刺史府了。
究竟是她噩梦的终结,还是,她噩梦的开端呢?
马车辚辚驶动,正载着她的命运,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
但若要她柳三娘真心实意、毫无芥蒂地依依相送,那显然,也不太可能。
柳三娘隔着马车,和她对望了许久,终是在这三天的僵持中率先败下阵来,软和了态度。
她的语气似叹似劝:“沈玉蓁,这是三娘能教你的,最后一门课。”
闻渡,沈玉蓁稍有讶异,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摆出了好学的姿态,垂首柔声道:“但听三娘教诲。”
但现在站起来的这位,那可是永宁侯的亲侄子梁威,在扬州城横着走的混不吝。
所以就算他真的在无理取闹、惹是生非,旁的人也不敢有半句怨渡,甚至还得客客气气地在旁边赔不是。
沈玉蓁知道他肆意妄为的底气,也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她驻足台沿,安静地低下头,看碎裂在脚边的杯盏。
沈玉蓁心如擂鼓,急促地呼吸着,良久,才从这几近虚脱的疲惫中缓过神来。
她在这阵浪潮般的起哄中抬眼,看了一圈底下的人,最后,视线定格在了二楼,那个珠帘屏风相挡的雅间。
隔得不是很远,她逆着璀璨灯烛,似乎还能瞧见里边的两道模糊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