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给赵姬安排了一堆照顾她起居的宫人,仿佛真的只是关心她生活不便。
除此之外,秦相吕不韦也被问罪罢职,毕竟嫪毐是他献进的,这么好用的把柄嬴政不可能放过。
将一茬接一茬的人罢职、下狱,又寻找新的血液填补空缺,处理完了这一次叛乱余波后,嬴政坐在空荡荡的大殿内,窗檐将倾下的阳光切割成昏明两半,他落在那阴影处,挥不散的寂寥。
千墨走进来时,看到嬴政捧着一折奏疏,目光长久地定格于上面的文字,他荒谬得直接笑了出来。
“千墨,你看啊。”他说,“所有人都在背叛我。”
千墨快步上前,只见嬴政拿着的那折奏疏上赫然写着,郑国渠是韩国的疲秦之计,是拖垮秦国人力物力、使其不能攻韩的阴谋。
“郑国。”嬴政低声道,“他在我即位之初便入秦游说,阐明利害,极言此渠一旦修成,于关中大用,我信了。”
“将近十年,我给他拨了大量人力,总计超过十万。大秦国库任他取用,金银财帛用之如泥沙。”
“结果是骗我的,又是一场阴谋。”他笑了一下,“哈。”
他好像一直都在被背叛。
八年,秦公子、他的亲弟弟成蟜击赵,临阵倒戈,叛反秦国。
九年,秦太后、他的亲母与嫪毐密谋作乱,谋夺王位,未果。
十年,郑国,他最信任的臣子之一,被他寄予厚望的郑国渠,真相暴露,是一场疲秦的阴谋。
就算是嬴政,也感到乏累了。
亲母言他不懂心,可人心什么时候值得信任过呢?
千墨坐在他的身侧,轻声道:“你想要怎么做呢,秦王?”
“……再想想。”嬴政将胳膊搭在自己的眼睛上,声音有些疲倦,“我再想想。”
“陪我一会儿吧,千墨。”
人心不可信。万幸,她是他的江山。
郑国的事情不胫而走,很快整个大秦朝堂都知道了这场阴谋,一时间诸多臣子义愤填膺上疏请求重罚处死郑国,连带着施展疲秦计谋的韩国也不能放过。
而秦国的宗室,则注意到另一个细节。
或许是与王位上的那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秦国的王室宗亲们,敏锐地察觉到了王上的微妙变化,这变化是心境上的。
虽然外人看来,秦王依旧不显山不漏水,可他在面对朝臣客卿的上疏时,已经隐约流露出疑虑、排斥的反应,并非针对奏疏内容,而是针对朝臣本身。
郑国之事宛如一根导火索,将秦王最后的信任也燃烧殆尽,又会有多少人被殃及池鱼?
——这是他们的机会啊。
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选贤举能,不拘出身,六国之才皆可用,这固然使秦国强大了,可这也让他们这群王室宗亲难出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