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惨然知晓,一切不过是未见着最后一面的一丝希冀罢了。
幽州血海里,他活不下来。
孙若絮忙抚上她的手,宽慰道:“沈娘子定还能见着阿弟,无非是女娘如今身子不便,若养好了,天大地大何处寻不到人?”
须臾,不待殷素开口,她忙又生硬转过话,“先前听娘子提及开封府,不知是哪年光景?说不准,我二人还有过一面之缘呢。”
“天佑五年。”殷素神色涣散了些,缓忆起可熨心的旧事,“至天佑七年,那两载乃我在开封府最难忘的年岁。”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想要,阿耶宠着,阿娘哄着。
天也不怕,地也不怕。
还有……
日日满街窜着寻人。
孙若絮唏嘘,“沈娘子是赶上了好时候,妾入开封府时已是乾化二年,乱得很。子弑父,弟弑兄,皇位如流水,脑袋一热便争得头破血流。”
“那孙娘子缘何离开大蜀呢?”
“因为和离嘛!”孙若絮卷着衣摆,“我同他虽说是和离,但闹得很是难看,连着蜀中我亦不想呆下去。”
“再者,那时蜀中也不安定,蜀君与岐开战颇多,北争西斗,百姓多苦。他不认大梁,唯奉唐廷,但却仇晋,如今见着东面‘大唐’只怕要呕血呢。”
殷素沉闷下来。
她不由又陷入与晋的那场战事。
“你可知晓……几月前幽州一带同晋开战?”
殷素转过目,望向孙若絮。
她不知晓后事后状,沈却也并不愿全盘告诉她。
牛车渐渐缓下来了,车内两人仍旧叙着话。
“如何不晓得。”孙若絮听她提及幽州,又依着前头的三言两语,轻易便脑补出沈二娘的过往。
一个凭着杂耍谋生的女娘,不幸卷入一场战火,只怕一身伤就是被战事伤及无辜所致。
思及此,她不由泄恨骂道:“没脸皮外夷晋王,如今听说已经在魏州称帝,倒还号起唐来,若非幽州殷尧阻了他称帝的路,如何敢直杵杵正面着汴州开封府,升魏州为东京兴唐府呢!”
骂了这头,她又骂起另一头,“大梁皇帝也非是个好东西,老子糊涂猜忌,儿子也荒淫,把大梁最后一位地大兵广的使君弄没了,心里头才舒坦嘞!”
殷素怔怔听她叫骂。
一时困她太久的事好似有了眉目。
平卢军究竟有没有北上?
是她同阿耶没有撑住等到吗?
还是他们一直凝望着,不愿入那道城界。
是平卢王稍的错,还是皇帝朱奇的错?
牛车彻底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