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絮知晓他们顾虑,也是豁达,“妾是行医,非坐医,从蜀中来,巧在亳州遇上夫人同主君,也算缘分,行医四方,如今外头乱,倒听说吴国是个安定地方,亦愿过去看看。”
王代玉听着“蜀中”二字,眉眼愈发亲切,“路上未听孙娘子提起,才知晓孙娘子是蜀中人,天大地大算是碰着同乡,孙娘子且放宽心在沈宅安住下,再随着一道入吴。”
“甚好。”
孙若絮含笑转向殷素,“先将沈二娘移榻,妾好替她施针。”
王代玉忙吩咐描朱云裁照看好,便拉着父子二人出去。
屋内,孙若絮遣奴仆将炭火烧旺,抬针过火舌三道,方朝穴位送针。
描朱云裁挨不住热,相视一眼,皆悄悄退到外头守着。
一时只余火星子噼啪声。
“娘子心事很重。”
殷素躺在那儿微愣,缓缓出声,“沦为我此番下场,不想着事,是活不下去的。”
那是双有着薄茧的手。
孙若絮细细瞧着,又慢慢入针。
她观宅中情形,复见此伤,心下倒猜这女娘只怕是被人拐了去,逃难而来。
“方才人多,我忍住未问。”孙若絮转动银针,轻道:“娘子一身伤乃人为,可是又于水里浸了多时?”
“是……”
“女娘是几月伤成此状?”
“一月有余……”
“按理,一月半若是好好养着,不该还如现状,至少能牵动一二。”孙若絮望向她,“我见夫人与主君对女娘关怀甚重,想来不是照看出错,只该是那水,娘子泡得太狠了。”
殷素睫羽颤动起来,那双眼凝望着榻顶悬盖的水蓝帛,想起将入沈宅初醒时,望见它的感受。
每至光透入,风拂过,只如她沉进深水底时,亮而遥远的水面。
仿如她一直,溺于那片深河。
“我本该,不会从那条河里活过来。”殷素声色断续。
其实,她并不知晓自己如何从那条河里脱身。
杨继丢她入河,是不想最后她的尸身也落入晋兵手中。
她未存生念,便更未曾想过,会以此种姿态活着出来。
但她,就是那时看见了沈却。
怪觉么?还是惊异?
她同沈却快十三年未相见,她竟还能第一眼,认出他的模样。
“女娘应不是寻常女子。”孙若絮笑了笑,宽慰她,“既然老天叫娘子熬过了鬼门关,便是表意女娘在世还有事未成,更该好好攒着口气,站起来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