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罪……”
“罪臣郑坚,愧对于先帝,愧对于陛下,愧对于天下万民!数罪并罚,臣自知一死不能赎罪,臣愿意守五马分尸之刑,忍凌迟之痛,以偿臣之罪!”
“臣唯有一愿,恳请陛下给再郑氏,给吾妻,吾子一个为陛下赴汤蹈火的机会!”
“……”
宣政殿上,张公公复述了郑坚的《罪己诏》,殷玉听完,心中无感。
诸位大臣闻之涕零。永鄭帝不懂,但是他们懂。
他们看到了一位文臣的风骨,看到了一位丈夫,一位父亲为了至亲至爱用仅存的体面去换一个圣恩,宁可遭受千刀万剐,也要为他们争一回的决绝。
郑坚的今日,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明日。
而他们扪心自问,有几人能像郑坚这般孤勇,这般坚决。
“爱卿。”殷玉转头看着桓秋宁,“朕问你,你觉得郑坚这封《罪己诏》,朕是允还是不允呢?”
桓秋宁差点被那一声“爱卿”恶心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朝堂上的诸位大臣,心道:“郑坚想用自己的命换郑卿远和郑虞两氏的命,如今郑卿远逃了,郑坚的命,已经是悬了在刽子手的刀底下。用一命救百命,郑坚替郑氏背了谋反的罪名,值不值?”
桓秋宁看着殷玉,心里挣扎:“可笑的是,殷玉虽然是在问他,却已经给郑坚判了死刑。不止郑坚,只要虞红缨班师回朝,殷玉拿到了虎符,郑虞两氏必然在劫难逃。假以时日,朝中怕是连像郑坚这般以命换命的人都没有了。”
郑坚走的是必死的局,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杀。”
桓秋宁只说了这一个字。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陛下,您万万不可听信谗言!郑大人为官多年,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请陛下三思哪!如今边疆动乱,萧慎政变,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若郑大人死了,不仅仅朝中官员会心寒,京中百姓也会心寒哪!”
“妖言惑众,臣请陛下立刻诛杀这个来路不明的乱臣!陛下,莫要被他这张皮所蛊惑,让诸位大臣寒心!”
桓秋宁早已司空见惯,他们知道自己救不了郑坚,还有拉他下水,让他当这块遮羞布,让他赔上一条命。
这些人自诩高高在上的世家权贵,自诩大徵的中流砥柱,朝中清流,可眼里根本没有人命。
殷玉偏头看了桓秋宁一眼,他单手撑在御案上,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一位七品芝麻官见殷玉无动于衷,怒不可遏。
没人站出来,总要有人站出来!
他摘了官帽,悲愤填膺,发指呲裂道:“殷玉!你德不配位,你以为你当了皇帝,天下人就会忘了你之前做的那些腌臜事了?还有你们……你们一个个贪生怕死的鼠辈,在野鸡面前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为了保住自己的那点俸禄连为官的风骨都不要了!你们不愿意说,我来说!郑大人若是含冤而死,大徵便真的病入膏肓,再无药可救了!今日若是郑大人要死,那我便死在他前面,黄泉路上,也能给郑大人敬一杯酒!”
“哎哟。”柳夜明瞧着殷玉冷了脸,吓得不轻,心道:“又一个不怕死的乡野村夫出来大放厥词,他想死,不悄默声地去死,非得来害得别人陪他去死。”
杜卫朝他使了个眼神。
“是了。”柳夜明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说不定是谁派来砸场子的黄鼠狼呢。”
柳夜明指着芝麻官的鼻子,骂道:“你是从哪儿来的青袍?胆大包天,目无尊法,还不滚出去!”
“要滚也是你们这阿谀谄媚的伪君子滚!”芝麻小官脱了身上的官袍,踩了两脚,见宣政殿上来了要捉拿他的羽林军,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既然要流血,那我便做第一只头破血流飞鸟,以血谏青天!”
朝中官员大多冷眼旁观,无人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