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卿远转头看了眼窗外飞雪,他锤了锤床板,咬牙道:“傻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任何人拿‘黎民百姓’这四个字威胁他,他都会义无反顾的,我能不知道么?在他眼里,任何人的命都比他的命重要!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机会,为什么!!”
郑卿远赤脚走到木门前,愤怒地砸着门,大吼道:“这世道已经烂了,烂了你懂吗?!仁义道德被踩在脚下,国不是国,家不是家,你的执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大徵已经烂了,病入膏肓,毒入骨髓,它只能等死了!你给我一条生路,让我做乱臣贼子,你自己留在这里守着这些腐朽当你的千年万年好人,照山白,你真高贵,真无私啊?!”
照山白站在屋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捂着嘴咳嗽,紧了紧身上的厚领宽氅。
只怪天公不作美,皑皑白雪,衰草连天。
“哐当——”屋里乱作一团。
荆广忍无可忍,一拳搓在郑卿远的脸上,骂道:“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骂我们家公子?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公子这么做是为了谁?!你他妈不感恩戴德就算了,你放什么屁呢!”
“我让他救了吗?!啊?!”郑卿远反打一拳,啐了口血,“我死了就死了,我死在里头烂在里头跟他照山白有什么关系!现在好了,他把我给弄出来了,从今往后我就是千古罪人,我他妈再也回不去了!”
荆广拔剑出鞘,砍碎了郑卿远的腰牌:“反了的人只有你么?骁骑军的两部也反了!朱雀门宫变之夜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将士们的命不是命么?!你以为你是世家大族出身,有人护着你,你的命就更高贵?他妈的都是野草,一场风一把火谁都剩不下!”
“你不过是一条跟在别人后边摇尾乞怜的狗,也敢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你别忘了,你可是罪臣的儿子!”郑卿远踩碎了木桌,一脚踹向荆广的胸口。
照山白推开门,看到掐在一块的郑卿远和荆广,连忙说:“别打了!抱歉,是我之过。”
“别道歉!”二人异口同声,又是两拳。
照山白知道这两个人心里都有气,拉架也拉不开,他护着郑雨灵,站在一旁看到两个人打够了为止。
见屋内消停了,在门外候着的手下上前,道:“公子,墨大人不见了。”
第57章囚禁牢笼
一道月光落在生满红锈的铁笼子上,笼子里关着一个人。
他的手脚上绑着白色的细绫,手腕脚腕被细绫勒的微微泛红,仔细一看,竟然还有几道不轻不重的鞭伤。
桓秋宁跪在铁笼里,胸前的里衣微微敞开,皮肤上的毒痕已经消褪,成了淡紫色的暗纹。他舔着嘴边的血,平静地注视着地面上深褐色的皮鞭。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木门敞开之后,桓秋宁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中,他抬起头,觉得凉薄的月光有些刺眼,眯起了眼睛。
高大的黑色身影覆在他的身上。
殷玉用玉骨扇挑起了桓秋宁的下巴,用略带玩味的语气道:“朕还是比较喜欢用这个姿势看你这张脸。”
“陛下可真是个念旧的人,竟然把这些破铜烂铁从王府搬到了九华宫。我有点好奇,陛下是单纯地想折磨我,还是想从我的口中得到点故人的消息呢?”桓秋宁抬起头,鸦发盖在他的脸上,只露出了一只深邃的眼睛。
玉骨扇顺着桓秋宁的下颚滑倒了锁骨,殷玉点了点他的心口,摇头一笑:“你这双眼睛惯会揣测人心。朕曾经在这间屋子里藏过一个人,朕把他囚禁起来,日日夜夜地陪着他,让他的眼里心里只有朕一个人。朕为了留住他想尽了一切办法,用尽了全部的手段,可他还是逃走了。可是你不一样,朕想囚着你,你便插翅难飞。”
桓秋宁没想到殷玉还是个痴情种,可笑,他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对他付出感情。
他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掠夺者,只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会弃之不顾,肆意践踏。
桓秋宁很想知道殷玉对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感情。
“陛下想知道点什么,不妨直接问,问完了给我个痛快。”桓秋宁抬眸对上那双微挑的丹凤眼,阴冷地笑着。
“朕舍不得杀你。”殷玉坐在笼子外,观赏着笼中雀,“朕身边已经没有几个能说话的人了,朕要留着你的命,好好地疼你。”
桓秋宁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挑眉道:“陛下真会说笑,这可不是疼人的方式。你不问,我偏要说,照琼嘛,一个死人,他的过去明明白白地写在墓志铭上,只可惜没人给他立个碑。”
“他的过去?他是个满口谎言,出尔反尔的骗子!”殷玉靠在笼子上,仰头望月,“朕此生唯一后悔的事,便是年少时相信了他的鬼话。朕恨他死的太早,如今朕坐拥天下,拥有了一切,却不能把过去他给朕留下的伤害千倍万倍地还给他。”
“陛下用眼睛看人,而不用心去看人,怎么能知道他是不是骗子呢?”桓秋宁反问道,“陛下可知他与你之间本就有一种割不断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