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息怒,说不准丞公子只是思娘娘心切,所以才进宫来探亲。”张公公叩首在地,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砸在了地面上。
“丑妃进宫有些年了吧,朕从来没有冷落过她,朕认为她过得一直很不错,可她的心永远朝向外边。既然他们姐弟感情深厚,不如就把他们关在一起,让他们好好的叙叙旧,永远都不分开!”稷安帝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在编钟中回荡,他解下腰上的玉蟒带,勒在了侍奉在他右手边的男宠的脖颈上。
稷安帝猛然用力,眼见玉块割着男宠抖动地喉结,男宠歇斯底里地求饶,却不敢抬手去撕脖子上的玉带,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芳容失色后别有一种凄惨之美,建安帝俯身抽出那条蟒带,踩过仍有温度的残花,勾住了左侧之人的下颚。
稷安帝杀红了眼,他丧心病狂的勒紧了手边人的脖颈,勒出了血。
“陛下,臣有一计。”桓秋宁的手指在地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他抬起头,眼神落在了稷安帝的龙靴上。
未央宫里的人无不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稷安帝松开手,把玉蟒带扔在了一边。他侧坐在书案上,黑墨弄脏了龙袍,他拿宣纸擦了擦,嘴角的笑意更浓道:“不愧是杜卫挑的人,多少有几分胆气。说吧,朕给你这个机会。”
夜里风雪中,桓秋宁穿的单薄,此时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他听出了稷安帝对照氏姐弟的厌烦,丑妃独掌后宫,她的父亲照宴龛身居高位,权倾朝野。而照宴龛的嫡长子竟然在夜里无召入宫,稷安帝觉得照氏姐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稷安帝忌惮照氏,却撼动不了照氏在朝中的地位,他心里憋着气。桓秋宁想要成为对稷安帝有用的人,而不是一块随手丢弃的手绢,他就必须替稷安帝找到破局点。
想要撼动一座山,就得从山上石子开始下手。
他要主动的成为稷安帝让照氏声名败裂的棋子,让稷安帝送他去照府,接近照氏之人,看看这个后来居上的氏族,在桓氏灭门一案中用了哪一种腌臜的手段。
桓秋宁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声音,尽可能不颤,低声道:“京城中人人皆言丞公子玉树清风,不入仕途,不染尘世,是最干净之人。如今的照府中只剩了这么一位无所事事但是名声极佳的公子,臣觉得杀了他,会让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倒不如。。。。。。”
“这白玉掉进了泥潭中,就没人心疼了。”桓秋宁抬头,似笑非笑,“墨蝶愿意为陛下做一滩烂泥,去玷污那块白玉,只要陛下把墨蝶赐给丞公子,白玉便不再是白玉。”
寂静无声。
“朕允了。”稷安帝俯视着地上这一只带了邪劲儿的蝶,他揉了揉紧蹙的眉头,而后将那条玉蟒带扔到了地上,道:“赏你了。”
“朕听说前些日子丑妃的九华宫夜里漏雨,想来也有好些年没去过了,调派几个手脚利索的奴才去修葺一番,顺便告诉她,朕给她的弟弟准备了一份惊喜。”稷安帝走下台阶,他赤足踩在公子墨的衣摆上,挑起了他的下巴,欣赏道:“美人在骨,丞公子的命比朕好啊。”
桓秋宁抬眸的一瞬间掩去了神色中的冰冷,只剩下了几分妖冶与乖顺。他看着稷安帝,像一只纯善的幼鹿,轻轻地颤了颤睫毛,轻声道:“墨蝶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逯无虚呢,让他滚过来。”稷安帝松开手,眼神却没离开桓秋宁。
张公公哆哆嗦嗦地爬过来,估计是吓尿了,连声音都带了些许异味,他啜泣道:“逯大人今夜在内侍省盯着奴才们清点腊月的开支,这才没来侍奉,奴才替逯大人陛下息怒。”
“他倒是比朕还忙!”稷安帝抬手打掉了张公公头上的巧士冠,沾满了黑墨的手掌按在他的额头上,磨着牙根子道:“让逯无虚送这位美人去照府。他应该能明白朕的意思。”
稷安帝道:“另外,单单送一位美人,倒显得朕有些吝啬了。照丞颇有才学,他自诩清流,朕偏要让他看清自己。之前‘满口胡言’的著作郎,死了吗?”
张公公道:“回陛下,已经杖毙。”
稷安帝神色微悦,沉声道:“拟旨,真要把这个职位赏给照丞,日后大徵的史书由他来执笔,朕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写。”
“奴婢遵旨。”张公公的胆子吓烂了,眼角挤出的泪融在了汗里,很快就被雪夜里的冷风吹散了。
落雪无声,灯火摇曳。
未央宫的灯亮了一夜。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