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问了!不是说要进去吗?还去不去了!”殷玉别过脸,把脸埋在了花里,任凭照玊祎说什么,他也不抬头。
“殿下,坐稳喽!”照玊祎拍了拍殷玉的后背,推着椅子就往前走,怀里还夹着那一篮花。好多枝都已经焉儿,他轻轻地给花朵扶起来,一把推开了咏梅苑的门。
铁链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内空无一人。
照玊祎的黑靴踩着骨头的声音轻响,轮子压断了不少骨头,声音清脆却让人心生恐惧。
殷玉用手捂住了眼睛,不敢看,他是真的害怕。
害怕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更害怕见到一个人。
屋子的木门破破烂烂,勉强挡在那里,却挡不住风。红裙的衣角藏在木门后面,露出了一抹红色,红裙之后,是锈迹斑斑的玄色铁链子,比常人的手腕还要粗。
照玊祎上前行礼,将花篮放到了木门之前,作揖道:“在下照琼,见过娘娘。今日是花朝节,特以花篮相赠,望娘娘笑纳。”
铁链子动了动,很快就停止了。
门后之人趴在门槛上,透过缝隙看到了那一捧春色,这样鲜艳的颜色,她很多年没有看到了。
所谓门槛,跨的过去是门,跨不过去的就是槛。
她紧紧地抓着地面,烂掉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女人摸了摸满目疮痍的脸,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却没有鼓起勇气跨过那道坎。
她知道门外的人是她的孩子,是她的亲生骨肉,可她怎么敢用这张脸,去见她日思夜想的人呢。
“啊……啊……”她张着嘴,努力了很久才勉强能说出几个字:“在……树下……有……东西……”
“树底下有东西?”照玊祎大吃一惊,回应道:“我这就去找,请娘娘稍等片刻。”
照玊祎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包住了一块白花花的腿骨,很快从枯树下挖出了一把镶着玄色宝石的匕首,手柄上刻着一个字“玉”。
女人看见那把匕首,嘶吼道:“你的……它是你的……!”
照玊祎把匕首递给了殷玉。
那个字上染着红色的血迹,殷玉看着那个字,冷冷笑道:“又是‘玉’,爷这辈子最厌恶这个字!爷根本就不是块宝玉,爷一条被抛弃的丧家之犬!爷配不上这个字,爷恨它!躲在后面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出来啊,出来跟爷走,堂堂正正地走出这间屋子,让他们看看,爷是个有娘生有娘养的人!”
殷玉握着刀刃,任由锋利的刃刺进自己的手掌,鲜血滴到了他惨绿色的罗衣上,绽开了一朵朵红莲。
“殿下,‘玉’其实是一个好字,‘美人如玉’,这个字承载了很多美好的祝愿,这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爱意。或许这个世界上有人在默默地爱着你,只是你不知道。”照玊祎小心地掰开了他的手指,拿走了他手中的匕首,轻轻地用手帕包住了他的伤口。
照玊祎温柔道:“殿下,娘娘给你这把匕首,是希望你能用它来保护自己,而不是伤害自己。”
又或许,她只是想让你常来这里看看她,她希望你记住这里还有一个人。
木门之隔,是母子多年的分离,是这辈子都说不清的爱与恨。
刺眼的阳光把数尺高的红墙之下的每一寸土地都照的清清楚楚,却唯独照不清木门后的狼狈与痛苦。
殷玉坐在轮椅上,捶着自己的腿,嚎啕大哭。照玊祎陪在他身边,轻轻地拍了怕他的后背,眼睛渐渐湿润。
大哭之后,殷玉啜泣了一会。随后,殷玉跪在地上,冲女人磕了响头。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行礼,从前他只敢在咏梅苑外偷偷掉眼泪,偷偷抱怨,却不敢走上前,轻轻地唤一句母妃。
如今,他遇见了照玊祎,遇见了那个愿意给他勇气,带他走进来的人。
出了咏梅苑后,殷玉抱着那把匕首,很久没有说话。
“照玊祎,爷想出宫。外面大千世界,世间百态,爷想去看看。”九皇子抬手挡了挡烈阳,他只是想要逃离,离开这让人喘不动气的深宫。
照玊祎笑着回应道:“等陛下日后给殿下封了王,天高任鸟飞,不管是去琅苏见烟雨江南,还是去北疆看月下残雪,只要殿下想去,就能去。到时候,殿下便可将这世间美景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