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你别哭。”
他低头,企图从身上翻找出一片干净的衣料替她拭泪。
实在找不着,便只好捞过放在榻上的衣物,捏起一角,小心将她眼下泪珠揩走。
她脸上多出许多被风沙刮的细碎伤痕。
他不敢用力。
两人靠得近了,叶瑾钿才看清楚,他眉间也藏了风沙。
她抬起手,落在他眉头,轻轻一扫过,就有黄尘扑簌簌落在眼睫。
张珉下意识闭起眼睛。
温软指腹便落在浓密的睫毛上,将黄土弹走,再点落眼下,压在黄沙都没能掩盖的青黑之上。
张珉又徐缓睁眼,喃喃喊她:“甜甜?”
“嗯。”
单个字眼从她喉间蹦出来,带着哭腔的余韵,令他心底一紧。
她欲收回手指,他还下意识把脸伸出去。
叶瑾钿手掌一翻,扫过他脸侧,将附在上面的厚厚黄沙擦掉一些。
散乱的碎发,轻轻落在她手背上挠动。
“刚才明明看见了,为什么不躲开?”她捏住被箭矢拂过的发丝,“你就不怕,我那三箭要杀的人是你。”
张珉觑她神色,斟酌道:“可我不动,那箭矢也射不中我……”
叶瑾钿手指顿了顿,卷绕滑落指缝的发丝,缓缓收紧。
“不过我算过了,右边有箭矢,也听到身后阿趷拉沙木的动静,再看到玄隼从左而来,那我便只能往前翻滚,扑到扶风那儿去了。”张珉快快解释清楚,“我寻思倒不如原地不动,让其他人动。”
身为主帅,见机灵活变动是他刻入骨子里的本能。
北宛人有一个习惯,他们会将小刃用蜡封好塞进嘴里,平日以舌根压住。有人搜查时,若不是将他们咽喉割开,他们还能藏在咽喉半道,不完全吞下去,只是那样会阻碍呼吸,不能长时这么藏。
必要时候,他们可以咬破嘴里的蜡,露出利刃。
所以北宛人的舌头都练得很灵活,比一双手也不差。
他与小王子努哈拉有交情,早些年也因为好奇练过一阵,知道阿趷拉沙木最后的一击,是冲着他脖颈而来。
哪怕是原地不动,他也有准备随时反击,擒拿对方。
叶瑾钿收回盯着他的目光,落在他手中发皱染灰的柔软寝衣上。
张珉跟着垂眸,一激灵:“我来洗!”
叶瑾钿抬眸,目光落回他脸上:“大将军令北宛人闻风丧胆,胆敢一千轻骑闯人八百里王庭,一身都是胆量,怕我一个小女子作甚?”
连用三个“胆”,看来心中真憋了气。
张珉小声反驳道:“其实,王庭离沙城并没有八百里,顶多就是六……”
后面的话,在叶瑾钿沉静的目光中,被他咬断,吞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