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人也是这么弯腰低下头颅,并不阻止,也不答应。
他静默着等她动作,将决定权交到她手里,隔着薄网的眼睛隐遁在黑暗之中静静凝视她,有星点光泽泛起。
从前,叶瑾钿是心中蓦然生出一丝紧张,总觉得将面具取下就会打破什么,是故强装镇定收回手,说:“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也不是很喜欢强迫别人。”
如今——
她还是有些紧张,却抖着手指按下机括。
只是不等看清楚面具之下的脸庞,就骤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混沌许久,指尖一痛,她短暂清醒,似乎听到一声急切的“娘子”,还有一道熟悉的女子音在耳边低低说话,说的什么听不太清,断断续续辩出三两个词:神思,淤血,莫要激动。
不知过去多久,叶瑾钿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窗外青白,没有月轮也没有日轮,无法判断白日黑天,四周也静悄悄的,只有一盆菖蒲草黑森森立于窗台。
她想起被摘下的黄金面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只是鼻息之间依稀还残留着一抹浓郁的椒芷香。随后,她又想起美人夫君还没找到,不知他会不会被同僚蓄意灌酒。
念及此,她赶紧撑手起身,却好似推倒了什么,“咚”的一声闷响之后,又是一声闷响。
她垂眸望去。
美人夫君跌坐在地上,手边散落一本蓝皮册子。
叶瑾钿知道那册子,上面都写满她养病强身、忌口喜食、癸水调理诸事。
她常见他随身携带翻阅。
张珉愣愣看着她:“娘子?”
“嗯。”叶瑾钿也愣住了,呆呆拥着被子,坐在床榻看他,“夫君?”
两人对视好一阵,都有种恍然不知梦里梦外的错觉。
还是张珉先回过神来,把桌上的莲花座盏点亮,坐到床榻边,仔细端详她脸色:“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疼不疼?有没有想吐?”
灯火如豆,窗台的菖蒲草泛上一层薄薄的、油绿绿的光。
叶瑾钿伸手握住他的手,冲他一笑:“我没事。”她打量四周,不见其他人影,便问,“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
“卯时不到,你昏迷了足足两个时辰。”张珉抓紧她的手,呼吸都有些不太稳,脸也苍白得厉害。
叶瑾钿放低声音,含笑哄他:“两个时辰而已,哪里能算昏迷,是不是我太困,睡过去却被你们误解了?”
张珉:“……娘子,我不傻。”
睡着还是昏迷,他自能分辨清楚。
再说了,兰夫人都说她是神思不属,忧思过度,促使淤血突然加快散开,妨碍气血正常运行,才会昏倒。
在淤血未散之前,不宜再受这样的刺激。
他也万莫想到,娘子不因见血受惊,不因山匪刺客受惊,甚至连那些下三滥的药都未曾伤她分毫,只要推血逼毒就无碍,却会因为他意图挑明身份而……
“对不住。”张珉捧起她的手,把自己的脸塞进她掌心里,“是我做错了。”
是他贪心,是他不知餍足。
是他妄念横生,失了智,没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