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一点点踏上冰面,手指在袖中攥紧,指甲几乎刺破掌心——她想,若是跳下去,就能结束一切,不必再受沉家与程礼滢的摆布。
可就在此时,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与女子低哼,她转身,看到一名黑衣男子正将一个满身是血的宫女拖向荒僻的小道。
她本不想多事,可宫女隆起的孕肚实在刺眼,她冲上前去,“放过她们,我会给你应有报酬的两倍。”
男子却只是冷笑一声,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交易:“呵呵,已经晚了……”
沉雪阑心一紧,那名宫女瞧着已是气若游丝。
男子眯起眼睛,目光贪婪地落在她的簪子上,声音冰冷而残酷:“不过算你走运,我也不愿意蒙上杀害幼婴的罪名。这贱人快临盆了,钱我照收,这小东西你就收下。”
说罢他掏出匕首,利刃在风雪中闪着寒光,熟练而冷血地划开宫女的肚子,把那团沾满血水的婴儿直接抛进沉雪阑怀里。
沉雪阑心脏猛地一收,也不顾血污,双臂本能地收紧,几乎是用整个人去护住那团尚在啼哭的小生命。
她低头看着雪花落在婴儿的小脸上融化,第一次觉得,冰冷的雪也有了温度。
“皇后娘娘果然宅心仁厚,不想让女帝知道的话,三天后准备好三千两,我会来取。”
男子的目光阴冷而贪婪,扫过她胸口与簪子。沉雪阑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寒,却紧紧搂着怀中的孩子,像搂住自己残存的一丝温暖。这不禁让她死死攥紧了袖摆,声音发颤却不肯退让:“钱我会给,但你若敢泄露半个字……”
“娘娘放心,我只爱财,不爱惹麻烦。”男子掂了掂手中的匕首,转身消失在风雪深处,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被落雪覆盖。
后来她才知道,那名宫女原是程礼滢一时兴起宠幸了几夜,发现怀孕后便嫌丢人,下了诛杀令。
她给孩子取名程允珞,悄悄将她养在自己的偏殿。那一刻起她在心中暗自发誓,不能再让程礼滢这样残害无辜。
于是,她开始佯装顺从,利用宫中情报讨好沉家,表面平静如水,暗中布下自己的棋局,只是等待着一个好时机。
而允珞也渐渐长大,万幸的是,她一点也不像程礼滢,那双天真的双眸第一次让沉雪阑尝到希望的味道,可她不得不劝说着自己,这个孩子是她棋局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不可沉溺。
但每次看着她熟睡的小脸,胸口那团冰冷的雾气还是会悄悄驱散了些许。
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自从有了允珞,雪天都没有那么冰冷讨厌了。
她总在深夜对着允珞的睡颜发呆,指尖划过孩子柔软的发丝,可每当允珞攥着她的衣角喊“娘亲”,她又会猛地收回手,板起脸来训她要叫自己母后——她怕自己再困在这份温暖里,忘了自己的处境。
从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学习诗书礼乐,已是十年光阴。
然而,那名刺客时不时向沉雪阑索取金银。他自然知道,程礼滢原本也是打算除掉自己以绝后患,索性卖给皇后一个人情,既能苟活于世,又能不断敛财。
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贪欲愈发无度。沉雪阑手中可动用的钱财有限,最近几次都未能如他的意。
程允珞十岁的某一夜,雪飘得比往常更大,起初还是细碎的雪粒,打着旋儿落在窗棂上,没过半柱香,便成了鹅毛般的雪片,成团成团地砸下来
沉雪阑心神不宁,放心不下,踱步到了偏殿,却看见了那抹黑影手中森意凛然的匕首,以及怀里的允珞,
她义无反顾地冒着寒意冲上前去,没有丝毫退缩,居然奋力将簪子刺进了男人咽喉,鲜血与雪花交织飞溅。男人发出一声惊呆的低吼,整个人僵住,脚步踉跄后退。
终于,男人倒下,眼里没了生机。沉雪阑跪在白茫茫的空上,抱着允珞,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肩上,她的手仍死死环住孩子……
思绪回笼,沉雪阑望向窗外,雪再次纷纷扬扬地落下。
“允珞,过了今日后,你会怎么看我呢?”她心中暗自喃喃。
收敛神色,她缓缓转身,步向地牢。
“吱呀——”沉重的门扇在手中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