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伏耶·朱博也是……”他艰难地开口问道,但这是个陈述句。
“可怜的朱博的确曾经是我们结社的一员。”托嘉顿点点头,“他在63-19那座山脉中的不幸事件我们已经听奈罗·维帕斯同我们谈起过了。对于你连队的重大损失我们都深感哀悼,加维尔。”
洛肯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副官,维帕斯眼神躲闪了几下,微微侧过头。
“你不该责怪奈罗,加维尔。”阿西曼德走过来,替维帕斯缓和气氛。“在我们这儿,没有上下级与军官和士兵之分,只有兄弟之间的情谊,我们可以摒弃一些权力阶级之间的隔膜,说一些平时不能说的话,交一下心。你看,这就是结社的意义,它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邪恶的东西,它只是让我们畅所欲言,放松自己,并不会造成什么威胁或是问题。”
而钢铁之主的话此刻也在洛肯耳边嗡嗡回响:听着,洛肯,战士结社不管初衷为何,最终都会发展为游离在暗中的“隐形的权力”。它看似增强军团凝聚力,实则削弱了指挥者的指挥力——换句话说,它将腐蚀古典军团赖以运转的‘指挥链的绝对权威与被信任’、‘纪律的不可动摇’、‘集体认同的唯一性’这三大基石……我打赌没人往你们的洗脑手术里塞这个,而辛德曼那样根本没有上过战场的文官也不可能想到要教授你这个……但我想,有人提醒你的话,你就能明白它的真正的含义。
该死。他心想,现在我明白他的意思了。这确实就是问题之一,在秘密结社中,在普通的指挥链中绝不该被泄露的事情会变得让人人都能听到,但我这当事人还傻乎乎地以为保密范围依然在控制之中!
或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阴影中的阿斯塔特们有些许骚动。
托嘉顿与阿西曼德互望一眼,走上前来,将洛肯拉进人群中。
“来和我们一同畅饮、聊天、欢笑、交谈吧,加维尔,你很快会明白的,这里没有别的,没有邪恶,没有传教,没有阴谋,只有温暖的兄弟情谊。”
洛肯没有说话,但他没有抗拒,也没有拒绝,最终他点点头,在几位连长之中找了个位置。
于是其他人也开始逐渐放松下来,做他们平常集会的时候会做的事情。
卢克·赛瑞迪拿出了他从下层甲板的某个地方淘换到的烈性饮料,其配方据说能让阿斯塔特也感受到微醺的醉意。
而奈罗·维帕斯在几杯下肚之后鼓起勇气找到了洛肯,“抱歉……连长,我……我,我当时必须保守结社的秘密,所以我不能说。我不能告诉你。”
该死。洛肯心想,又是一个将结社的优先级放在指挥级之上的情况。他皱起眉头,刚要开口,突然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咽喉。
差点忘了这位隐身的不速之客。同时他毛骨悚然地想到目前的场景毫无疑问已经被一位原体尽收眼底。
“你不该叫他连长,奈罗,你该称呼他加维尔了,有什么话都可以趁现在和他摊开说清楚,你看,现在他就能明白你的苦衷,你不是故意的,对吧?”
托嘉顿也已经几杯下肚,现在带着一股化学品的气味笑眯眯地勾上洛肯的肩膀,亲热地将他圈过来,并把他的金发脑袋转向维帕斯。
“你该跟他说,加维尔,我有个事儿想和你解释!这儿可不是甲板上,天哪,洛肯,你平时对部下这么严厉的吗?看看可怜的奈罗。”
“啊、是、是的,加维尔,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我的回答其实已经尽力靠近真实情况了……”
我很难说。
“……我只是一直表达了我不希望连队有人参加结社的意愿,托嘉顿。而奈罗……好吧,今天我不会追究你的,你可以放心。”
于是他的副官感激地朝他举杯表示敬意,双方又喝干一杯之后,维帕斯潜入人群中去和其他人交谈了。
“你看?现在维帕斯对你心无芥蒂,而你也能更加信任你的副官了,不是吗?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邀请你来,这里绝非藏污纳垢之地,让你亲眼看看结社的情况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确实。洛肯心想,看起来是如此。
可我本来就对维帕斯信任有加,而现在你们的行为反而让它蒙上了结社的色彩,他会觉得是结社帮助他获得了我的信任,而不是我原本就作为上级信任他。
但他这话依然没说出口——咽喉上的碰触又出现了,洛肯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某种铁之主对他日后游侠骑士工作的预先教学。
同时他又深感悲哀:这样一环套一环,内环无穷无尽的相互试探对军团的未来毫无益处,只会徒劳增加彼此的不安全感与不信任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