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吴王劝慰道:“何必总是往坏的方向想呢,也可往好的想。圣唐的确暂时无人撼动,我们这些附着的王子皇妃不用昼夜恐惧权臣篡位时被屠如猪狗,已经足够了。”
“一时宠辱,又何足道哉?”
“事君者,没有谁会一直受信,永葆常青。况且圣帝现在并未猜忌成形,有指使党羽谋害臣的意思。有些事,只要坐到那个位置,便是必然。”
吴王隔帘注视着灯下的母亲:“我们只需明白,彼此的底线何在……”
他适时收住了话头。圣人对自己的猜忌或许只是出于政治必要,但母亲的敏感与安全感缺失已如惊弓之鸟,再说下去只会徒增其苦。
“底线………”淑妃咀嚼着这个词,脸色苍白:“你这一去潼关,就是去踩那条线。圣帝和朝堂那些眼睛,会信你只是去守城?会不会认为,你是想借机邀买军心呢。”
“也许会。”吴王眸光电也似的一扫,沉声道:“但臣不会就这样待在金城宫。臣无法坐视长安处在风雨飘摇,于是摒弃了踌躇。而且吴王贤,吴王贤,纵然群臣都谄媚,但我母子自己难道不知道吗?我们卑微到极处,如果没有一定看好,那才是砧板之肉。”
说完,他深深一揖及地,起身时,不再看帘后:“这便告辞了,谨愿殿下长乐无极。”
“你了不得,可你可曾想过,若你出了事,留下我与荔枝孤儿寡母待如何?”淑妃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儿子,那个记忆中总让她暗自忧心的少年。
“那也只有请殿下——”吴王的影子在灯下顿了一瞬:“节哀顺变,善自珍重。”
油灯跳跃,映照着珠帘后淑妃垂在床沿边的消瘦面容,在墙壁上投出巨大的刺耳阴影:“大郎!!”
吴王的轮廓淹没在黑夜之中。
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
出得翠微殿,冷风扑面而来,将吴王袖子满满鼓起。
他负手俯瞰了眼在禁闭甬道外等候的火把,又望向漆黑的天,轻轻闭上眼睛,心中只有一片澄澈。
人与人的路都是不可复制的。
他走在自己的路上。
哪怕路途风雨再大,大到步履维艰。哪怕荆棘丛生,刺得人伤痕遍布。他也仍旧痴痴笑笑,因为他体会其中滋味!
………
不多时,离金城宫外门不远。
吴王的队伍已经过来,当星星点点的火光出现,火把照出来的,是宫道上一群人影立在那,周围御史台、九卿,甚至卫尉寺的宫廷武士也若隐若现。
吴王甫一出宫,郑延昌就接到了他谒见淑妃和打算去潼关的情报,便立即叫上人赶来拦截。
最终郑延昌还是在门前拦下马队,草草叉手,神色冷漠:“殿下欲弃职责不顾?”
“何人拦路?”队伍分开,吴王策马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