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张道士。”郑延昌改口解释:“后宫多悍主,让张道士比其中大多数尊贵,这是祸乱根源。再则从安史四贼到巢蔡,哪有伪后能活命的?都是要么斩首,要么扒光挞死在京兆大狱。臣等没请处死已是出于圣帝喜欢,笼络汴人。”
“那么退而求其次,婕妤、美人、才人择而给之?”圣帝犹不死心:“天仙元君已为我生下三子,实不忍她还住道观,不能上台面,出场合,还被指指点点。”
“把朝廷当道者换成媚君者就可以。”郑延昌对曰:“臣位辅政,不敢答应。”
圣帝凄然不乐,一副生无可恋:“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要是硬干,她们不满也只能憋着?过一段时间,也就接受了?”
郑延昌无语:“但一定会为母子招致报复。臣昧死以闻。天子拥有无限制的自由,无论做什么,谁都无权干涉,这在真实世界是不存在的。”
圣帝沉默良久,喟然长叹:“贤妃怎么说?”
郑延昌掏出诏书:“自是废黜毒杀,宣称以病薨。”
“贤妃无罪,也多番劝过独眼龙………”圣帝扶着额头。
“是。”郑延昌认可:“但国法不讲祸不及家人。以臣讨君就是斩草除根,大辟加身。刘据之事,满门杀绝,只有宣帝为法不诛婴逃过一劫,犹系监牢。贤妃母子不下狱,已是圣唐有好生之德,行事体面。况独眼龙都不在乎女儿安危,圣帝又何必?”
圣帝还是不愿:“贤妃甚好。”
郑延昌苦口婆心,却让人感觉身在寒冬:“所谓人尽可夫,父只一个。臣只见过一个个女人为父之死哭得痛断肝肠,没见过几个因为丈夫没了而要死要活。圣帝终是要杀李克用阖府的,留着殿下,终是祸患…………如果圣帝顾念旧情,下不了手,朝廷可有的是酷吏不怕背这个杀母吊子的仕途厄运!再者,李克用进犯京城,杀略这多,人人恨不能食肉,退却后,女儿仍在宫中高高在上,又让人怎么议论?”
圣帝恍若未闻。
如果我被李克用弄死了,李克用要立代王为帝,尊她为太后,她多半也就——顺水推舟,接受现实了吧?
“圣帝!”郑延昌提高了声音。
圣帝轻轻道:“传高明月,将太原一干陪嫁女全部发往行宫。诏书改一下,先收缴符信衣物,引废氏去禁苑鱼藻宫囚禁。俟我见一面,实在不行,我自遣人送她成仙。”
大驾上服侍的女御和几个妃嫔一时噤噤。
淑妃更是面如土色。
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原来他真的谁也能杀,床笫恩爱都是假象。
既如此,那么千娇百媚,骚态百端地讨好,还有没有必要?
值不值?
这以后要是遇险,可能有杀身之祸,还得提前下手。
“上圣明。”郑延昌欠身一礼,松了口气,心中暗爽。
当年被独眼龙发动光启之乱,君臣尊严尽丧…………
除掉其女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杀死其家族每一个男人,流放每一个女人,入宫为奴的机会都不会有。
“还有一事。”圣帝胳膊肘撑在案上,低低道:“后宫制度,我不豫已久。”
“修官制还是尊卑?”郑延昌问。
“都。”圣帝言简意赅:“重新厘定妃主和女官的等级与称号。三妃不动,增其旧制,复贵妃、丽妃、惠妃、柔妃。册凉国赵如心为贵妃。九嫔世妇之流废改,新的秩序,例如昭仪、昭容、美人、才人、贵人、仙子、狐君、少使若干等,每等各九。当然,我只是举例,描述下想法。”
至于充媛什么的,难听得要死,光听到就感觉是个丑逼,不想见人。
李溪捻着胡须一边笔记,一边用儒雅的楚音答道:“臣闻德音,有古代的影子。兹事责成太常寺,少卿李绰尤精周汉魏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