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无言,很扫兴这个答案,也很满意这个答案。刚来的时候他也这么认为。自己,已变了太多太多。
张惠抬起长长的睫毛,看着脸上的男人,美目幽光流转:“高洋代魏,景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母亲为巢贼虏,宁死不肯污节,遂得剜心……………而我呢?在同州求死不得。被朱温劫去,又没死成。为了保全他人,倒当上了荡妇,对他长袖善舞?到了你这,为了子女旧臣,又被你摸来抠去?什么中原第一美人!?好笑吗!?不就是一个出来卖的妓女吗”
她越说越激动,没了一直以来的从容与漠视人间。
手背被打湿,大股止不住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圣人手背。
“你冷静下。”圣人撩了撩她的头发,双臂微微用力,默默听她吐露心声。
“但……我没有办法。我自己都过的不好,却牵挂着别人。我不爱自己,却怜悯他人,这是我应得的……”语气里满是痛苦与自责,眼神黯淡,灯火下尽显柔弱与无助、呜咽:“喜欢我……其实也不过把我当做可以利用、发泄的物品,实则讨厌我、觉得我非常恶心,对吧。”
圣人轻轻抹着她的眼睛:“我们每个人都是出来卖的,只是卖的部分、东西不同。没有谁是干净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名属教坊第一部是一回事。我对你什么心意,你自有判断。至于今夜,我只问你一句,恨不恨朱温?”
情绪爆发过后的张惠渐渐平静,大眼睛里流露出无法读懂的眼神:“记得你问我指尖缘何那么多伤口,和你说的烂柯么?”
圣人点头:“记得。”
“每当想杀了他的时候就弹,一共割烂了二十三次手。”
“他对我的讨好我没索取。他对我的恩情我还完了。”
“我懂了。”圣人打断她:“信不信阴间的存在?”
“一直信。”
“那——如果他能看到我们,你想让他在地狱愤怒哀嚎,哇哇跳脚么?以他对你的痴迷………”李皇帝一边说着,一边放下她,把自己衣服脱下来朝脑后抛。很快就剥光膀子。双臂条条肌肉轮廓和血管分布有着惊人的视觉冲击,胸膛和井田一样的肚子也是结实成块。浑身充满了令宠颜、淑妃、阿赵尖叫,让柔奴翻白眼昏死,让三武二萧瘫痪的恐怖暴力感。加上近一米八的身高,整个人披头散发站在那,突出一个剽悍而优雅,堪称雄性之美的代表作。
相比之下,坐在身前阴影下的张惠就像只小白兔。偏偏他身上还散发出着一股清淡而又刺激感官的香气,香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汗味,狐臭。好闻而上头。饶是已经下意识闻过看过多次一向坐怀不乱的张惠,全身依然快速升温加热变烫,耳垂和脸上火辣辣的刺灼。那是来自雌性生物基因的本能发情、本能交配欲望的反应——对一个强大、美丽而安全可靠的雄性。
李皇帝迈开脚步,越来越近。
天后头皮发麻,脸色血红,心跳剧烈加速,胸腔嘭嘭宛如在擂鼓。
她忽然想起了那年受辱。她情不自禁,浑然忘我,骚貌百端。之后多年她扪心拷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母狗荡妇,或者说女人本就生而邪淫,灵魂本脏。后来踏上仙道,她慢慢想通了。
那些舒爽感也好,似水流年也好,都不过只是身体的本能。
就像手指碰到冰块、火苗会飞快收回,黄昏会精神低落。高兴会笑,伤心了会哭。谁也不会因为怕火自认为软弱,也不会因为自己会哭而自卑,觉得自己胆小。这些只是情绪,本能。被玩弄时源源不断产生的沉迷感觉也一样。淫荡不过是人们拿来批判这种东西、羞辱女人不守节的一个词。只要此心光明向苍黄,九锁加身又何妨。
孟才人、郑昭仪大概也是如此吧。
耳边响起令人疯狂的恶魔呓语:“不要紧张,放松,放松……”
“以后你不能对别人这样,我反感淫人妻女。”
“你对我不能超过你后宫的任何妻妾。不要因为我家庭不睦,有误国家大事。”
“我明白。我已经在宫中新建道观,一个叫真仙观,一个翻云覆雨楼。等完工就度你和阿鸢、月仪、令雅、令柔为女冠。贞、孜只是小屁孩,在我的动盘和两只苍蝇无异。我不喜欢杀人,别惹我就行。等稍大,打发到交州。王彦章、水无生……只要不反…………”
圣人在她身边坐下。
张惠顿时闻到一股明显香气,叫她身体也软绵绵的,眼神渐渐迷离。
“皇甫麟还说你君子之风四海传,我没想到你是如此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