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连忙奋力按住。低低地,飞快地,生无可恋地:“哥哥请松手!”
“哈哈。”空旷得只剩护军远远在百步外背对而站的街道上,圣人开心的笑了起来:“好妹妹。”
把天后放了下来。她表情丰富极了。一个封建女性,还是她这种性格,在街上被公主抱,逼着喊哥哥………得亏已经被看光了,摸遍了,循序渐进打了基础:“适可而止,不然我死给你看!”
“啊?”圣人愕然:“好,好,下次还敢,不是,下不为例。”
“…………还有,我大你五岁………不能叫我妹妹。”
“那叫什么?我没法何时何地都称天后,朝廷、后宫比较在意这个。阿惠难听。夫人太严肃。娘子太腻………我对每个女人都有独特称呼。要不……叫小张?或者…女儿?”
叫某人。
圣人都有点佩服天后了。以她的三观,面对那么崎岖坎坷的经历,这么艰难的命运,这么邪恶的世道,这些年下来没疯,论钢铁的意志、铁打的三观、不屈的心灵是怎样炼成的!
接下来的一路,圣人没再调戏她。
隋恭帝禅让后暴薨的净域寺,天后站在山门看了一会。
寺外长长的一墙壁画,她一边看,一边手掌跟随脚步从左至右缓缓抚过。一棵伞冠几有客厅大的荔枝树,枝繁叶茂,她在树下圆坛坐下,抬头望着一簇簇的绿叶与盘虬卧龙的枝丫。
食肆、老井、五龙庙、碑林、乌头门、楼台,早已与模糊不清的记忆大相径庭,但张惠依然很开心,兴致盎然,一一路过。嶙秀五指在湖边一块卧石上停驻了。她单膝蹲在石前,眯眼分辨着某个位置的笔画,图案,疑惑地与召唤式突然苏醒的、的陌生记忆片段做比对。
有一次,她甚至走进了一条穷途死巷。砌筑已久但看得出光阴还不特别久的一面爬满青藤苔藓的砖墙,表明这里有一条早已消失的路。
大约花了一个时辰,她在潜在本能的指引下抵达了那座位于宣阳一隅、破败荒废、装修变样的府邸。它有一种令张惠恍惚的温馨、熟悉、亲切,又有一种令张惠恍惚、茫然的生疏。
门前的石兽狻猊已被拆除。
参天出院的庭中桂花树和梧桐已不知所踪。
原本的府邸占地已建起四座新宅子。
“咳!到乡翻似烂柯人………………刘禹锡说的这么贴切。”
“水榭被填了。”
“东厢房……那斜北对着的,应该就是以前的卧室了。”
……
张惠一边辨认,一边嘀嘀咕咕起来,仿佛这样能让她轻松一些。当目光透过树叶落在一方被填在土中的石头时,张惠停止了言语。她呆呆的躲在树后,一动不动。世事变化远超预料。她记得走的时候,把这块奇石藏在了莲花池底。如今已被埋进行道。张惠默默无言,眼睛涩涩的,脑袋一团浆糊。扶着树稳了稳身姿。
“你还好吗。”圣人走上来,关切道。见张惠这么大反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片宅邸,眼睛回到张惠侧脸:“那是谁的家?”
张惠露出一半笑一半凄然的表情:“我的家。”
“走吧,不看了。”天后是一个很富有情感的女人。不,也不止她吧,除了朱温、李罕之这类货色,相当一部分正常男女都如此,拿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文青。
“走了妹妹。”圣人摇了摇她肩膀:“以后随时可以来回忆童年。”
张惠久久凝视了一番,又回头看了一圈,随后闭上大眼睛。稍稍,她一转身,收起了所有情绪,被李皇帝拉着手,走了。
附近另一所院子。
王彦章、皇甫麟带着二十多个汴人正忙。
李皇帝肯定是不会派任何人协助的,除非你想听大臣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