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秀掐指一算,已经砍了满满两个时辰。他的位置离横水谈不上远,却也要赶一会,大军必须马上出发。
“传令!”
“全军向横水参战!”
“咚咚咚……”大群鲜衣怒马的赵人从床榻上翻身而起,迈着不紧不慢的慵懒步伐,集结南下。不过半个时辰,赵军万余步骑在使者的引导下卷着沙尘滚滚而至,抵达横水左近的一个丘陵。
果如女巫源音预言的那般。天气已然晴转多云,穹顶乌墨翻滚,闷雷阵阵,紫电闪烁,气象暗如日蚀黄昏,一场雷暴雨正在酝酿。而高低起伏、山水交错、林原参差的旷野上,彩旗如浪涌动,数不清的武夫分东西展开,呈圆、锥、方、长蛇各种阵型。小股骑兵、步卒在其间跑来跑去。黑压压的如同蚂蚁群,又像层层叠叠的惊涛骇浪。
哭声,干嚎,尖叫,咒骂,鼓噪,金鼓,各种声音乱如麻。
半空中铺天盖地的箭簇宛若过境蝗虫。
萧秀极目远眺,只有一个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新鲜血池,和森林般的长槊,排排甲盾,被荡起的尘土淹没,一眼看不到头。
萧秀只看了一眼,就像被王从训附体。天灵盖发麻,牙冠哒哒打战,不停哆嗦的肢体瞬间长满鸡皮疙瘩。瞳孔也开始涣散,变得呆滞,眼白迅速充血;仿佛正在进入某种模式。
圣人真是个有种的杀材·!
这么大阵势,说干就干。
“圣人驻跸在哪里?!”他问中郎将。
“在那!”中郎将马鞭一指某个位置大声解说。
萧秀看去,但见黄土漫天,根本看不清!只能模糊看到其中密密麻麻的黑点移动,只能听到其中马蹄隆隆,和一浪盖过一浪的怒吼叫骂和让人腿软的恐怖从枪对捅入肉声!
啊啊啊啊啊!震天的杀声传来。
萧秀精神恍惚,太阳穴和胸腔突突的跳着,两眼血红无比,仿佛随时就会猝死。在他身后,万余正在休息、进食、列阵的将士脸色如冰寒冷,一看一个不吱声。只有少许杀材朝着萧秀瞪眼:“要快些陷阵!陷阵!短兵接!一举冲进!打出气势来!一同龙尾陂朔方军入阵!入阵!入阵!”
大小将校也在人群中声嘶力竭,犹如疯狂:“陷阵,陷阵!鏖战一上午,敌我体力皆已不支!杀人!杀人!砍一山的脑袋!流一湖的血!贼就坏了!”
毫无征兆的,萧秀翻上战马,红眼一扫,爆发出与他俊美长相不符的怪叫:“杀了朱友伦!抢阵!”
他的破音嘶吼极具穿透力,将士哗的一下炸开,数百骑已离箭奔出,从山陂上洪流一般嗷嗷而下!
不规律的雨珠掉落,打在甲胄上,响起一片噼啪声。然后就看见一马,冲下了山。马上身影矫健,掀了盔,凌乱着一头乌黑长发。在萧秀身后,接着一排排黑甲武士,隆隆挪动。
萧秀只是不断回头呲牙咧嘴:“抢阵!抢阵!”
杀材,启动!
当面叛军朱友伦部早已侦知了他们。
席地休息的汴军建起了一道防线。
一张张彭牌矗立。
一支支槊锋从刀盾手肩上伸出。
一把把修长的钢刀竖起。
箭手眯眼测距。
很快,赵人骑卒就逼近了阵前。前沿汴军探出身子,有的摆好了钩镰枪。有的张开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