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护国都、神射都对他拍胸膛的画面他还历历在目,谁想这群杀材怀的竟是趁他出了府城,在半路上作乱,将他劫持献给王拱的鬼胎?
看了眼风声鹤唳的小留后,刘训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留后若怀疑,训请断之,拿刀来。“
“说吧,什么事。”王珂拉着他坐了下来。
“属下派人联系了盐池镇将陈熊和慈州刺史司马勒。”刘训取出两封书信,递给小留后。
“……安邑、解据盐池之饶,岁输朝三千车,河中亦赖之赡军。四方觊觎已久,伪梁业已令陕州镇遏使何絪屯兵边境,伺机入寇。仆走而负国,下愧三军。先帅授以重任,诚未敢轻离。不若与公主坚守河东县,俟车驾移蒲,则拱、瑶、铁林不足平也……”
这是陈熊的。盐池利害匪小,他一走,汴贼肯定是要来抄略的。
刘训没法指责。
王珂哭丧着脸拆开司马勒的信。
“叱嗟!尔母婢也,安为帅?”
啪,王珂狠狠一锤地板,气得七窍生烟,头晕目眩:“这司马昭转世的噬主狗贼!竟做下这等禽兽不如之事。”
拱、瑶引造反,幕府召诸州刺史“勤留后”,慈州司马勒、隰州庞肇各率民夫、外兵万人来援。但司马勒不知是听了谁的挑唆,中途变卦,设伏偷袭了过境的隰州军。庞肇猝不及防,溃回隰州。
司马勒也不装了,写信臭骂王珂婊子养的,同时北攻隰州。欲占据这民殷财富的两州,作为打江山的本钱,行那李克用、秦彦、张雄故事。
滑州衙将张雄觉得没前途,率三百人南下姑苏创业,攻克之!!寻月,众至八万,战舰千艘。
徐州衙兵秦彦,犯罪被都虞侯逮捕,判处斩。死刑的头天晚上做了个梦:神仙教他造反。拂晓醒来后,徒手破铁镣,格杀武士数十逃出地牢。又集亡命数百,杀下邳令,盗其城而去。中和二年,宣歙观察使病危,在和州创业的秦彦听到风声,以三千人夺位。
土匪、小兵都能创业,刺史干大事怎么了?
司马勒一搞,两路勤留后军就这样废了。
“留后,还有一事。眼下能指望的,只有王师。圣人迁延不进,还须再遣使者奉表去请,看看是怎么回事。”
“圣人到哪了?”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到朝邑了!”阴雨薄雾笼罩下的绿色原野模模糊糊,北通新秦、东济蒲关的泥泞驿道驶来一辆破旧的马车。待叔父停稳马车,趴在窗口观望的冯道早已按耐不住,小小的身影一个箭步跳下车。
望着田里鳞次栉比的麦垛和不远处门口拴了条狗的茅店,双手叉腰,脱口而出:“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这是送别之辞,不合宜。”冯羡摇头瘪嘴。
“哼。”冯道摸了摸鼻子,指着茅店外正在觅食的一对母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时在未央,序属三秋,哪来的霜?”冯羡的表情严厉了起来。
“且让侄儿想一想。”冯道像个小大人,双手环抱在胸前,凝眉盯着路边的一丛金银花。余光瞥见叔父湿润的衣服,福如心至,复一叉腰:“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善。”这一次,叔父终于笑了。
这孩子,倒是个可造之材。他日兴家立业的希望,就在此子身上了。
自己于这长安,于科举,终究是客路青山外。漫漫二十年进士路,始终拿不出过人作品行卷。年初从幽州跑来应制举,再次折戟沉沙!一行十七人,只有李燕得了功名。圣人根本不知书,也不会慧眼识人,朝堂诸公也尽是昏庸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