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圣将溥头拍在垛口上,望着翻涌着血浪的泗水,一句接着一句:“各军的奏报,朕都阅及。朕戎马三十年,未见谁死硬至此。杀了老的来了小的。男人死光女人又上阵,实蛮夷之地。传朕旨意,收徐人首级,在东岸造九层京观;集徐人躯体肠肚,在北岸筑骷髅堆,使为九山,以诫后来者——顽抗不降之城,俟破之日,就如徐贼!”
听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犁庭扫穴,死了还要被分尸凌辱,可怜的徐州男女…
…
灞上,火锐军大营。
数百颗血肉模糊的脑袋被一齐吊在辕门口,从远处看像挂了一排黑灯笼。
这些武士都是军中的汴州人。
在潼关之战中被哗变的刘知俊裹挟后,圣人将徐汴两部一千七百余武士与从高汉宏麾下遴选出的六千流氓军整编为火锐军,纳入天策军外军。但现在马后炮看来,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彭城陷落的噩耗流传开来后,徐籍兵与汴籍兵之间积攒的矛盾顿时爆发,徐人盛怒之下直接和汴人火拼起来。直是杀声震天,营盘也黑烟滚滚。
城门校尉东方泰下令关闭长安诸门,禁止进出。驻扎在兴庆宫的部分侍卫司禁军接到命令,大举出动弭乱。等械斗平息,徐汴两籍1700多名军士死得不剩三百。火锐军大队袍泽同情徐人,还帮他们把汴人头颅剁下来吊到辕门口…
又是被武夫气晕的一天。
蓬莱殿里,圣人重新坐了下来。
闻人楚楚正在为他讲解吐蕃战争史:“广德元年,吐蕃二十万众寇都,代宗奔陕,为汾阳王所退。永泰元年,三十万寇醴泉,为汾阳王所退。大历三年,十万寇灵、邠,为马璘所破。九月复来,汾阳王破六万众。”
“大历八年,寇灵武,蹂践我禾稼而去。十月,寇泾、邠,汾阳王遣浑瑊与贼战。这便是代宗之世吐蕃来寇规模比较大的几次。”
与其说是大唐与吐蕃的斗争史,不如说是郭子仪与吐蕃的战斗史。没汾阳王,大唐的江山应该就在肃、代二圣那里终结了…这种功绩、威望的武夫,居然没造反,这不核理!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手下有这样一个大将,肯定觉都睡不着。
“汾阳王薨天之后呢?”
“贞元三年。吐蕃入吴山、宝鸡,焚聚落,略畜牧、丁壮,杀老孺,断手剔目,乃去。又剽汧阳、华亭男女万人。旬月间,分捕山间亡人及牛羊率以万计,泾、陇、邠之民荡然尽矣。”说到这里,闻人楚楚摇了摇头,默默叹气。
历史不忍卒读,后面的她都不想开口念了。
圣人把她整理的资料拿了过来。
其实后面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何年何月吐蕃入寇。但圣人发现,吐蕃搞侵略的动机很特别,对财货、牛羊好像不是很感兴趣,所有军事行动围绕一个主题——抢人!
贞元四年,虏略泾、邠、宁、庆、鄜五州,抓走工匠吏民数万。这次入寇,史官明确记载——“及是得唐俘,多厚给产,质其妻子。”
小美人,乖乖做压寨夫人吧,要什么都给你,但敢逃跑,别怪我杀了你儿子…大概就这么个画面…
当然,不只抢汉人,其他族群也抢。
贞元十七年,寇盐州,陷麟州,系居人,掠党项诸部。
滑稽的是,执行这些任务的吐蕃将领也有汉人。贞元年间有个叫徐舍人的,一次看到抓到的唐人哭,便道:“我司空英公裔孙也。武后时,家祖以兵尊王室不克,子孙奔播绝域,今三世矣。我虽握兵,心未尝忘归,顾不能自拔。”
不是对大唐不忠,只是在吐蕃有了家室有了牵挂,你们走吧。
除了平夏诸部,吐蕃人也抢回鹘——“宪宗初,以五万骑入振武拂鹈泉,钞回鹘还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