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说笑了,代天巡狩,才是无上荣光,岂能在我等之前称下官,不若便以本职称呼,以慰同僚之义。”
李显穆嘴角微微勾起,又若有所思扫视了码头上江南文武官员一眼,若有所指道,“烈日炎炎,诸位在码头上,苦等如此之久,想来是心中有抑郁之气,以至于面上有异啊。”
说罢不等众人变了脸色,又厉声道:“真是不知所谓!
因妖术之事,陛下寝食难安,对江南一众文武深有怨气,若非太子相护,江南之地早已人头滚滚,不过是让尔等在码头上多等些时间,竟然还敢有不平之心,当真不可理喻,本官回京之后,定会将今日之事如实禀告!”
围在李显穆身旁的江南文武大员,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没有给李显穆下马威,李显穆倒是以迎驾态度不妥为由,先将他们呵斥一顿。
先是让他们在烈日炎炎下苦等半个多时辰,而后又是毫不留情的一番呵斥,真是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可听着李显穆话中之语他们却只觉冷汗涔涔。
如果李显穆前来江南有缓和局势的想法,便不会是如今的态度,而现在,他如此不给江南一众文武官员面子。
不由让人怀疑他是否带来的是皇帝的态度?
众人再也无法顾及李显穆强硬的态度,纷纷开口解释道,“巡抚,江南妖术之事,我等可以解释,实在不是陛下心中所想,我等亦颇为无辜,巡抚少年英杰,这官场上的许多无奈,想必一清二楚。”
眼见一众南京六部官员态度瞬间软化,李显穆心中微松一口气,通过他扯虎皮拉大旗,在这番交锋之中,终究是占到了上风。
妖术之事经过太子风波后,在皇帝心中所占分量已然不足,他大致也想清楚了其中内情,巡抚天下,问责一批官员即可。
至于其中的度,则由派往当地的巡抚所自己拿捏,无论是高抬贵手,抑或狠狠落一批人的乌纱帽出来,并无要求。
可江南文武官员并不知此事,这就给了李显穆拿捏他们的机会。
“本官自会秉公处理,诸位且放心,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人。”
见李显穆没有再厉声出言,众人这才微微松一口气,而后簇拥着李显穆往接风宴而去。
后方那些品阶较低、挤不到前排的官员们,见李显穆被一众顶级大员“请”走,也纷纷起身,长长舒了口气,抹去额头的汗水,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远远跟在庞大的队伍后面。
而那些纯粹为了一睹李显穆风采的士子、商贾、百姓,则在警戒线外意犹未尽地散去,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了不得!真真是了不得!”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生拄着拐杖,望着远去的仪仗,摇头感慨,“两年多前,这位江南巡抚守孝归京,老夫曾在江上渔船与之同唱高歌。
那时的公子,自是芝兰玉树,风采照人。
可今日,风采自是依旧,但这通身的气派威势,却已是大不相同了!
想那些南京六部堂官、封疆大吏,哪一个不是跺跺脚江南震三震的大人物?
今日竟对如此一位弱冠之龄的少年郎,畏之如虎,当真令人唏嘘!”
旁边一位中年文士接口叹道:“迁都之后,南京名为留都,实则已成陪衬,六部职权早已大不如前,几同虚设。
唯有户部和兵部,还尚存几分威势。
如今这位李巡抚,身兼内阁大学士之清贵,日日伴于君前,乃是皇帝面前的宠臣,可直达天听。
如今又手握代天巡狩之重权,奉皇命巡查江南,整顿吏治,可以说,整个江南文武之荣辱,士绅之祸福,皆系于其一人之手,仰其鼻息而存。
这等情势之下,那些大员们如何能不畏惧?
如何能不谦恭?